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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一代目》第30章背刺
盧輝,許德開兩人看到有援兵來救,頓時喜出望外。

 到了此時此刻,這支前鋒大軍可謂是再無退路,唯一能夠奢望的就是能夠逃出去幾人。

 特別是為了求活的許德開,為了活命已經不顧一切了。

 此刻豁出一切,每一次撲擊,都如猛虎下山卷起腥惡風聲一般。

 稍稍膽怯之人,在他一張猙獰疤臉逼過來的時刻,就已經站立不住。

 他的臉上都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毫無半點文士的風格,反而像一名驍將。

 數次撲擊進退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許德開身上也挨了兩三記。

 從清潩水河邊一路衝殺進來,再和步軍組成的方陣硬碰硬的撞上兩記,許德開早就是遍體鱗傷了。

 左手在衝陣時候已經挫傷,也斷了骨頭,已經使不得氣力。

 只能憑著一隻右手廝殺。身上鐵甲,已經掛了不少羽箭在上頭,剛才步軍也用長矛在他身上戳中了好幾下。

 重甲遮護的地方甲葉被挑飛,更有一記在泄處破甲而入,也不知道刺進去多深,血水就從裡面不住滴下。

 要不是遠處,還有援軍救援。

 許德開興許早就放下了武器,摔下了馬去,可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落到宋軍手上絕無活路可言。

 可是此時此刻這許德開,卻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眼前這幾十名步軍士卒喘著粗氣。

 身上凶戾之氣,絲毫未減,雙眼之中,只剩下瘋狂神色。只等喘過這一口氣,馬上就要再度撲擊而上。

 張俊的步軍都被撕開了一條口子,張俊臉色羞紅,告了一聲退之後,親自帶著親衛下去了。

 趙舊並沒有多說什麽。

 盧輝,許德開兩萬大軍已經不足一萬,足足苦戰了一個多時辰。

 大家也就是在盧輝那劫掠發財殺人放火的鼓動下,糊裡糊塗的就到了此步。

 這些亡命漢子不怕死那是一點也不假,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一定要去送死。

 真正有活路的情況下,誰也不願意去白白送死。

 號角聲,金鼓聲。

 宋軍的攻勢愈發得急促起來。

 “…………跟俺上前如此亂世,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的命來掙。”

 盧輝一聲暴喝,打馬就逃。

 看樣子想要破開宋軍陣型。

 廝殺碰撞聲不斷響起,在這短短一瞬間,盧輝已經不知道自己又添了幾處傷,更不知道自己打斷了多少兵刃,砸翻了多少當在自己面前的淮西軍淮北軍士卒。

 許德開,盧輝都感覺眼前一片血紅,他們已經被血水給浸泡。

 “刷…刷…刷……”

 援軍終於到了。

 狼牙箭矢,突入宋軍陣中。

 瞬間倒了一片,宋軍的陣型都被清空了不少。

 這些女真騎兵也是萬分煩躁。

 在他們數千人配合著過萬齊軍共同出兵的時候。

 大軍向宋軍陣營前行還未曾走到數裡,一群群一波又一波崩潰退下來的人潮就已經出現在大隊視線當中。

 其間有丟盔棄甲,好容易逃出來的各方渠帥和他們麾下散亂兵馬。更多的卻是被裹挾在狂亂潮流當中一路退下來的民夫。

 燕國先鋒大軍大敗。

 四野當中,哭喊之聲震天。那些零星退下來的渠帥敗將們,就想朝金軍大隊靠攏。

 卻被過來救援的女真騎兵趕開,這些過來救援的士兵心思單純得很,就是奉完顏齊達將軍號令行事,其他的一概都不操心。

 最多幫忙遮掩一下,不可能讓其混入女真軍陣當中。

 這些敗將幾進幾退,總是被逐走。

 其中一名校尉發了急,帶著幾名手下就朝隊列當中直撞過來:

 “俺當日也往中軍送了幾千石糧草,七八百副甲杖,你們這些女真人忒不講道義了。

 現在俺們敗下來,連托庇一下都不能了?直娘賊,俺就衝進來,又能如何?還能殺了俺不成?”

 他這一撒潑,不顧騎軍驅趕,直直就朝大隊衝。這些騎軍也遲疑了一下,頓時就讓他們衝過。

 一個猛安看到這一幕,睚眥欲裂,直接上街一刀劈了這個校尉,對著部下喝道:

 “亂我軍陣,當如此例,俺們不是過來救人的,最多接應一下,別把俺們陷進去了。”

 這個猛安又接連砍翻了幾人。

 手中長刀在他頸側一拖,都不用出力劈砍。

 頓時就在那幾人頸脖側帶出了深長的一道口子,鮮血頓時噴濺而出。那幾人再也說不出話來,按著自己頸側創口,呆呆頓了一下,翻身就倒。

 燕軍敗退的局勢被穩住了一下。

 別說是那些齊國的老弱病殘,就連女真人都覺得打不了。

 盧輝和許德開這二人敗得太快了。

 大隊敗軍和民夫百姓奔逃而來,這種崩潰景象,已經讓這些軍將士卒覺得驚心動魄。

 攔在中軍之前,成百座營寨,那些渠帥,怕不有兩三萬能戰之士,再加上依附而存不少於幾萬的民夫力士,結果就豪無抗手能力的崩潰敗退。

 視線所及,全是被敵軍驅趕而來大隊已經喪膽之人。

 這個時候大家就算是頂上去,也未必有用,只怕還會給後續滾滾而來的敗退人潮徹底衝散。

 那些已經殺得人馬身上都濺滿了鮮血的外圍騎軍,虎視眈眈的盯著周遭一切,女真騎兵也感到有些發怽。

 在一片兵荒馬亂當中,這幾千人組成的隊列,蒼白著臉沉默前行。

 情不自禁的越走越快,隻想早點離開這處死地

   一開始還算好些,從前面崩潰下來的敗兵和民夫士卒還不算太多,大家前行道路沒有太多阻礙。

 隨著時間漸漸過去,這敗退下來的人馬幾乎就跟一浪浪翻卷過來的海潮也似,在前行道路上壅塞得到處都是

 清潩水旁邊的道路居然有些不夠用,很多人跳河求生,奮力往前方遊去。

 最倒霉的還是那些穿著鐵甲的士兵,要是氣力不足,在下面折騰幾下就冒泡子起不來了。

 女真猛安完顏活及率領麾下騎軍四下奔走,盡力遮護著大隊不被衝亂。只要敢朝著這裡湧來的,兜頭上去就是一陣砍殺。

 到了後來有些殺不勝殺,一些步軍都在軍將率領下出隊幫著這些騎軍阻攔,長矛刀劍,排頭的砍刺過去。

 一路前行,一路是血。還未曾與趙宋官家麾下宋人軍馬照面,一路上就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整個大隊,雖然還大體維持著秩序,可是前行速度也越來越慢。

 隊列給壓得越來越密集,在最中間的那些步軍,周遭一切什麽都看不見,只是在隊列當中惶惑的聽著四下傳來海嘯一般的哭叫呼喊之聲。

 現在已經完全是因為恐懼,才讓這支中軍大隊不曾崩潰瓦解。還在憑借本能向北移動。

 誰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就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故誰也不知道,這陣容浩浩蕩蕩的燕國選鋒軍,怎麽一下就崩潰成這般情狀。

 完顏活及現在有一種衝動,帶著幾千兵馬掉頭就走,回去質問一下他們的將軍完顏齊達,這支友軍還有必要救嗎?

 完顏活及根本就不曾知曉他們主將已經被燕國皇帝給殺了。

 完顏活及還在思索之間。

 只聽聞背後傳來了一陣密集的箭雨,心下立即松了口氣,齊國那群老弱殘兵還是有點用處……等等!!!

 完顏活及本能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是多年以來他在戰場上了命的第六感,他曾經躲過無數暗箭,滾木,壘石,驚險萬分地避開了一些致命傷口。

 靠的就是第六感,聽著身後不對勁的弓弩機括聲,他下意識的半個身子趴在了馬匹上面,整個人掛在的戰馬上。

 達到了人馬合一的境界。

 “嗖嗖嗖……”

 一輪又一輪的拋射,喪心病狂的砸入了正在交戰的援軍隊伍當中。

 不是所有人都是穿著重甲,那些穿著輕質皮甲,戰陣上縱橫的女真漢子,來不及沉悶一聲,就被射成了刺蝟,然後栽下馬去。

 哪怕是心在強如女真人。

 這一刻心態也崩潰了,他們在前面浴血搏命,結果還要面對自己人的明槍暗箭。

 完顏活及一把推開了壓在身上的身上了戰馬,幸虧他反應及時,讓戰馬替他承受的所有傷害。

 他怒氣衝衝的看著不遠處的齊國大軍,下意識的就認為這些老弱病殘背叛了他們,因為離他們最近的就是齊國大軍。

 興許就是他們在射冷箭。

 少頃,他發現自己錯了。

 一輪又一輪箭矢從天空砸落。

 宋軍,燕軍非常有默契的,開始了無差別攻擊,目的就是為了消滅面前數百步所有敵人。

 夾在中間的齊國大軍,還有女真騎兵成了鑽進了風箱的老鼠,兩邊都要受氣。

 無論他們是想往前面衝分,還是想要撤回去,都要面對箭矢風暴的洗禮。

 完顏活及也被射成了刺蝟,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不遠處的燕國皇帝,那人居然是內應???

 突襲,對峙,熬殺了幾個月,身邊的友軍居然是敵人?

 不少女真人開始崩潰。

 他們雖然擅苦戰,可他們並不能接受被友軍背刺,還能反打的局面。

 於是原本還有模有樣的女真軍陣也開始潰散了,他們開始跟著潰敗的士兵,民夫一起逃跑。

 韓世忠,嶽雲他們帶著幾千精騎在後面狠狠地追趕著。

 如群狼驅趕羊群。讓數量遠多於自己的敵人自相奔走踐踏。

 這正是生長在北地上那些馬背上民族最擅長的作戰方式。

 大宋雖然沒有霍去病,但是有韓世忠和嶽雲。

 有牛皋,有楊再興。

 聯軍的潰散必不可免。

 這隻大軍的成分太雜了,再加上遭逢友軍的背叛,如何能不崩潰?

 此時此刻,唯一的選擇,就是脫離大隊,率領還剩下能聚攏在一起的輕騎,奪路先逃再這樣困下去,這最後的機會,也就轉眼稍縱即逝。

 而韓世忠饑渴之心久矣,比麾下兒郎還要賣力十分,埋頭朝深處直進,快若風馳電掣。

 趙官家的金吾纛旓開始緩緩前移。

 一通鼓,二通鼓,三通鼓。

 宋軍士兵越戰越是血氣鼎盛。

 燕軍。

 楊沂中身邊已經圍攏了不少戰將,天下會得雄霸也赫然在此列,只不過他沒有站在主位。

 畢竟他不是正規軍,反而要聽從旁邊兵馬大元帥楊沂中的命令。

 饒是如此,雄霸也是非常興奮的說道:

 “大元帥,咱們去和官家會合嗎?”

 楊沂中搖頭道:

 “速速封鎖寨門,咱們就不要生亂子了,設置好拒馬和麏岩,別讓金人輕松突破就好。”

 楊沂中也有他的考慮。

 在軍中魚木混雜,一不小心衝撞了官家那就不好了。

 再加上他身邊忠奸難辨,保不齊就有金人或者是齊國摻進來的沙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高層沒有叛徒。

 盧輝,許德開這對亂凶亂地躺在死人堆裡面,身上穿的是民夫的衣服,頭髮更是亂糟糟的,身上充滿了血漬。

 盧輝咬緊了牙齒,臉色黑如鍋底,言道:“咱們都上當了呀,怪不得讓咱們打頭陣,還給了這麽多精兵強將,原來咱們就被派出來送死的人,宇文虛中的老賊已經降了…”

 許德開目光幽幽的說道:

 “盧大都督,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興許人家宇文相公出使金國的時候,就做了蘇秦。”

 “這……”盧輝突然感覺到喉嚨一度堵塞住了,半天不能言語。

 許德開又是悠悠的開口說道;

 “咱們都下錯注了,我好好的當我的錄軍參事,你當初好好的當你的水師監軍,哪裡還會有這檔子破事。

 說不準你我二人還是會成為紹宋功臣,可恨是一步錯,步步錯。”

 許德開抬起頭來,看見不遠處的一面黃色旗幟還夾雜著三條尾巴,心中都是後悔不已。

 盧輝也是痛哭流涕。

 那一夜他和官家的船擦肩而過。

 就是早了半刻鍾,他就帶著船隻跑了。

 盧輝恨死了趙舊。

 時至今日,他還覺得是趙官家毀了他的前程。

 如若那時候這趙官家能早些過來,他盧某人還會成為大漢奸嗎?

 盧輝小聲說道:

 “建炎三年秋,昔居天下兮珠宮貝闕,今日草芥兮事何何說?

 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速歸泉下兮此仇可絕!

 忍看圖畫移顏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

 我等本是治國之良才,奈何明珠蒙塵,可笑那官家有眼不識泰山,某盧輝雖賣國求榮,委曲求全,曲線救國。

 但我是個忠臣啊!

 許大人,你說你我二人同心投靠大宋如何,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這話你應該問官家去…”

 許德開臉色蒼白的看著這位同僚,太天真了,可他在觀察四周情況的時候,突然發現對面的金吾纛旓居然筆直的走著過來。

 許德開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

 看著越來越近了一道身影,他眼神當中的凶戾之色,愈發的明顯了。

 他下了一個決定,他要和趙官家同歸於盡。

 大丈夫生不能以五鼎而食,死當以五鼎而烹。

 荊軻為了什麽能揚名於天下,不就是刺殺秦王了嗎?

 他許德開也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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