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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種就殺了我》第三百三十一章 策反妹妹
  天意難違,人心難測。

  樂語總是在自己摔倒的地方再次摔倒:在東陽的時候,他自以為看透了銀血會那些庸庸碌碌的肉食者,看透了那些需要救贖的沉淪民眾;而現在,他自以為看透了明水雲。

  前者回報以刀鋒,以烈火,後者回報以沉默,以決絕。

  事實上,樂語連自己的內心都無法把握,更逞論他人。

  明水雲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但並不是愚蠢的小孩子。人是對社交距離十分敏感的生物,樂語刻意地疏遠她,她自然感覺到自己冷臉貼了熱屁股,然後樂語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會厭惡自己。

  或許是琴樂陰的外貌實在是讓人一看就無法生氣,或許是明水雲意識到她只能用【琴樂陰】這個初始角色進行遊戲,或許是他的陰陽怪氣實在是效果拔群……又或許是,明水雲從一開始就不願意相信‘琴樂陰’是無情的人。

  現在明水雲有多麽堅定,當初的相遇就有多麽驚豔。

  她曾經被人一騎絕塵雷鳴閃電地從萬丈深淵拉上來,哪怕朝她伸手的人是背擁黑夜的吸血惡魔,她也會義無反顧地抓緊對方的手。

  而且她還有一張王牌:哪怕樂語有‘冰血體質’免疫聖劍輝耀的精神影響,但名義上他們依然是劍主劍鞘的主仆關系,這遊戲可沒有劍鞘撇開劍主單獨勝利的說法——就像‘寶可夢訓練師大賽’的勝利者隻可能是訓練師,不會是皮卡丘或者鯉魚王。

  如果明水雲再狠一點,出門要樂語背,吃飯要樂語喂,作業要樂語寫,跟男朋友約會要樂語代打,樂語也只能照做——只要他還想玩這場遊戲,就只能遵守規則。

  畢竟明水雲還有‘主線任務唯一發布NPC’的身份,要是主線任務發布但她不告訴樂語,樂語直接落後幾個大版本了。

  事實上,當明水雲不滿足於目前的關系時,樂語就已經輸了。

  除非他現在直接下克上,將明水雲五花大綁扔進小黑屋裡教育個十幾天,直至雙眼向上翻白吐舌頭……但他若是有這個心思,在剛才他直接在門口拒絕明水雲的談話請求,明天醒來就能得到一個乖巧的明水雲了。

  想要問心無愧,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但與其在往後余生裡為自己的錯誤追悔不及,還不如做出最不後悔的決定,就算未來真的失敗了,那就埋怨明水雲不智,怪責這個時代殘酷,反正我樂語就是純潔無瑕白蓮花,盡力了,帶不動。

  現在樂語也理解她為何要深夜造訪,因為樂語下午跟她定下了兩人相處的基調,一旦過了今晚,她開始習慣這種相處模式,她就會自己勸服自己,譬如‘他是為了保護我’‘他是為了我好’……樂語喂給她的是一顆甜美的毒藥,隨著時間的流逝會令她失去反抗的意志。

  “飼主嗎……”他輕聲喃喃道。

  明水雲剛說話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但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倔強說道:“沒錯,我是未來的皇帝,輝耀的共主,你的飼主!我以水雲宮的名義命令你,琴樂陰,成為我的臣子吧!”

  撲哧。樂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明水雲頓時臉都紅到耳根了——她這段話是抄自某個戲劇,在戲台上看還覺得沒什麽,但自己說出來簡直是羞恥到爆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組隊,臣不得不組隊……行吧。”

  樂語呼出一口氣:“明水雲,你擁有輝耀皇室的血脈,清晰的頭腦,敢於行動的決心,犧牲一切的覺悟,我承認你的能力。那麽我再問你一遍——”

  “你願意成為我的飼主嗎?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

  明水雲眼裡泛起光亮,昂起腦袋一臉喜悅地看著樂語。然而

  不等她回應,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以及沉穩的問候:

  “琴老師,我有關於教務上的問題找你。”

  是鑄顏老導師!

  明水雲頓時嚇得快要跳起來了,她可不想被鑄顏登記到學院公告板上,成為被全校批評的不檢點女學生——而且她剛才才說要幫助琴樂陰,現在就害得琴樂陰被學院問責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她看了一眼陽台,但教室宿舍陽台外面就是墜星湖小徑,許多學員情侶以及教師都喜歡在夜間小徑散步,她現在跳出去也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畢竟知道尋劍爭位的人不多,在大多數人眼裡琴樂陰和她只是普通的師生關系——

  當明水雲看向臥室房門的時候,樂語已經預料到會發生什麽了,擺擺手說道:“你先去我房間躲躲,然後……見機行事吧。”

  明水雲以為只是善意的提醒,根本沒想那麽多。等她打開門一進去,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綁住了雙手,嚇得她以為琴樂陰安排了刀斧手準備下克上。

  然而出現在她面前,卻是在下午教室露過面的琴悅詩和千雨雅,驚恐瞬間被茫然所替代,但很快內心就被強烈的羞恥感所塞滿——她剛才說的話,都被她們兩個聽到了?

  “就憑我是你飼主!”

  “我以水雲宮的名義命令你,成為我的臣子吧!”

  琴悅詩壓低聲音複讀了這兩句話,眼裡盡是笑意,明水雲頓時身體軟成一灘爛泥倒了下去——她已經沒有勇氣活下去了。

  樂語雖然看不見臥室裡的小劇場,但想必十分精彩,不過他現在只能整理儀容儀表,迎接今晚第一位男性訪客。

  “晚上好,琴老師。”

  穿著黑色長衣戴著圓帽的老者站在房門前,身上散發著清新的茉莉花味——他抽完煙還噴香水驅散煙味。

  “晚上好,鑄顏導師。”樂語說道:“我早就想去拜訪你了,只是這幾天忙於整理教案,來不及——”

  “可以理解,琴老師。你的第一堂試講課在下午結束,到了晚飯時間我就已經收到了十六封你的投訴信。”鑄顏扶了扶他的圓框眼鏡:“你刷新了皇院的記錄,無論是你的發色還是你的課程。”

  “我的榮幸,鑄顏導師。”

  “我要跟你簡單聊一下你的教學工作問題,以防止投訴信寄到校長桌上。”

  鑄顏轉過頭看了一眼在黑夜裡依然光亮矚目的白金塔:“校長解決投訴的方式向來粗暴直接且簡單——如果他心情好的話,他要麽解決寄信的人,要麽解決被投訴的人。”

  “如果他心情不好呢?”

  “兩個一起解決。”

  樂語問道:“一定要今晚商談?”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直接將投訴信交給行政辦公室,讓他們公事公辦。”鑄顏說道:“我今晚心情還不錯。”

  “當然,你如果有合適的理由,我也不是不能跟你約其他時間。”

  跟女學生討論東陽課題?跟妹妹改善兄妹關系?跟輝耀皇女進行人生商談?樂語搖搖頭:“我今晚有空,你等我一會,我去換套衣服跟你去外面談——”

  “不用換衣服,直接這樣出去吧。”

  鑄顏忽然伸手攔住房門,如同樹根般的蒼老手臂令房門無法關上一分一毫。

  “你就這樣出去,不會有人說你不檢點的,琴老師。”他一字一頓說道。

  樂語注意到鑄顏的視線越過了自己的肩膀,注視著後面的臥室房門,心裡知道自己肯定背了黑鍋,偏偏他又無法解釋,只能暗歎一聲拿起旁邊衣架上的風衣和鑰匙,關門時大喊一聲:“我出門了!”

  當聽到門關上的聲音,臥室裡的三女頓時松了一口氣。她們對視一眼,放下捂住對方嘴巴的手,然後琴悅詩打出直擊牌:“千學姐,你在我之前就已經來了?你跟我哥聊了什麽?”

  千雨雅避而不答,反問道:“你是親眼目睹你的兄長殺了荊正威嗎?還是只是他的一面之詞?荊正威跟琴樂陰會不會有特殊的交易關系?”

  “什麽,紅樂殺了荊正威?”明水雲大吃一驚:“為什麽……等等,我知道你是他的妹妹,但你好像只是普通學生,你為什麽在他房間裡?”她指著千雨雅問道。

  “那你呢?”千雨雅反問道:“你跟琴老師的關系比我們更加緊密,他似乎無法反抗你的任何要求,任你予取予求,而你希望他成為你生死與共的同伴,以未來皇帝的身份招攬他做臣子……琴老師並非單純來教書,你也不是單純來上學,你們是帶著其他目的來皇院的吧?跟皇帝之位有關?”

  “千雨雅,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琴悅詩直呼其名,她隱隱感覺到不妙:“你為什麽這麽在乎關於荊正威的事?你來找我哥,並非是為了道謝,而是來搜索情報的吧?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只是普通的皇院女學生。”

  明水雲:“普通女學生可不會深夜來男老師的房間。”

  千雨雅平靜道:“你不也一樣?”

  明水雲:“但我跟他關系不一樣——”

  千雨雅:“我知道,你是他的飼主。飼主是什麽意思?是字面意思還是隱喻?”

  琴悅詩也好奇起來:“對啊,飼主是什麽?意思是我哥給你當狗嗎?你會給他戴狗鏈子嗎?銀鏈子跟紅發很相配。”

  明水雲急了:“不是,那只是職位的代指——”

  千雨雅:“什麽職位?琴樂陰在某些地方需要扮演特殊的角色嗎?類似於戰士或者獵犬?”

  眼看著千雨雅就要掌握這場女子夜話的主導權,琴悅詩忽然意識到什麽,突然對千雨雅出手!

  “等等!”

  她忽然將千雨雅壓到床上,千雨雅完全沒進行抵抗,全身放松,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我是他妹妹,水雲宮是他的飼主,我們與他利益相關,就算互相知道底細也沒所謂……但你不一樣!你是外人!”

  琴悅詩示意明水雲過來幫忙壓製千雨雅:“你知道他殺了荊正威,也知道他參加了水雲宮那些皇族舉辦的奇怪遊戲——”

  “不是什麽奇怪遊戲!”明水雲一邊按住千雨雅的腳,一邊反駁道。

  “而且你還是帶了特殊目的接近我哥!”

  琴悅詩壓在千雨雅身上,盡力做出嚴肅的表情,但面對照顧自己多日的千雨雅,她實在硬不起心腸:“萬一你將我哥的情報傳出去就麻煩了!”

  琴悅詩現在也知道自己為琴樂陰惹麻煩了,哪怕琴家已經離開東陽,但荊正威疑似跟白夜合作,難保炎京白夜會為荊正威報仇雪恨。她剛才罵是罵爽了,然而情報若是泄漏出去,琴家怕不是要被白夜‘到此一遊’。

  “詩。”

  明明自己動彈不得,甚至有生命之憂,但千雨雅卻是忽然說起不相關的事:“你之前一直用‘他’‘那家夥’來代指琴樂陰,現在卻直接說’我哥‘,並且行事完全是為了他的利益……你原諒他了?”

  “別岔開問題——”

  “別逃避問題。”

  哪怕是被人壓在身下,但千雨雅說話時仿佛她才是這個房間的主宰者:“你其實沒那麽恨他,對吧?你知道你未婚夫的死亡根本與他沒多大關系,你的責任甚至比他大多了……你之所以恨他,是因為你沒有其他泄恨對象,但歸根究底你根本不是因為未婚夫的死亡而恨他。”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是因為他不在乎你而恨。”千雨雅冷靜說道:“你的幸福、你的自由、你的未來……這些你在乎的東西,都被他拿成籌碼進行博弈,你覺得你就是他的棋子,而且他甚至不願意跟你這顆棋子處好關系,所以你恨他。”

  “但你現在發現, 他也是以他的方式保護你,為了你好。仇恨的基礎蕩然無存,憤怒也變成空中樓閣。”

  “你現在不僅不恨他,你甚至想……保護他。”

  琴悅詩呼吸越來越快,她與千雨雅幾乎是臉貼著臉,相互倒映在對方的瞳孔裡,沉默地對視起來。

  當明水雲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多余的時候,琴悅詩終於開口說道:“我相信你也沒用,必須是我哥……他相信你。”

  “我認識一個跟琴樂陰很像的人。”千雨雅說道:“為了執行危險的任務,故意疏遠家人,甘心背負仇恨,拒絕了世間所有的美好,卻比任何人都溫柔……”

  “然後呢?”

  “他死了。”

  不知不覺間,琴悅詩已經松開了手,千雨雅坐起來牽著她的手說道:“我會讓你哥相信我,不要擔心,我會跟你站在一邊。”

  琴悅詩徹底失去動手的念頭,她被這位自信溫柔的學姐反殺了,只能看著她明亮如月的瞳孔,低聲喃喃道:“……為什麽?”

  千雨雅說道:“因為我有很多事想從琴樂陰那裡了解,更因為……”

  “命運已經讓我輸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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