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然看到了。

　　他大概明白小柒為什麽不願意離去了。

　　在小柒的腳下，有無數肉眼幾乎無法看見的塵埃漂浮著，宛若銀河一般旋轉。

　　因為它們實在是太過太過渺小了，許然一直以來都將它們忽略了，直到他看著小柒重複擊潰真界的系統變得麻木奔潰而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時才發現了它們。

　　這時候他才驚駭的回憶起來，小柒所在的可是虛空呀，不存在任何物質的地方，又哪裡來的塵埃呢?

　　許然這才驚悚的發現小柒腳下的是無數個混沌世界，前世黃河的沙有多少粒沙子呢?許然不清楚，就如同他也不知道小柒腳下有多少混沌世界一般。

　　他也看到了，每次真界系統出現展開攻擊時，總會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它們的攻擊隔絕開來，使得他們的攻擊不會影響到那一粒粒塵埃的運轉。

　　腳下便是無數世界又怎能離去呢?

　　或許其他人的話，可以用這句話來概括她的行為，可……這個人是小柒。

　　許然並不相信，小柒會為了守護這無數的世界而停留在這裡。

　　守護世界什麽的是高尚偉大的英雄該做的事情，但是小柒，她並不是英雄，她也並不偉大，她只是一個連人世間的溫暖也從未享受過的平凡的女孩。

　　這並非是許然瞧不上小柒或者對她有什麽意見，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或許有人會說平凡人也可以是英雄，平凡人也可以偉大，但致使一個平凡人變得偉大的前提是他的內心必須要有牽掛和信念。

　　可這些小柒都沒有，從她出生開始這個世界帶給她的便是慢無休止的傷害和痛苦。

　　一個連人世間的溫暖都從未感受過的人，你能要求她愛上這個人世間嗎?

　　既然沒有愛，又談何守護呢?

　　以小柒永恆境的修為，縱使虛空萬界毀滅了，對她也無法造成任何的影響，她完全可以坐看虛空萬界更替而屹立不動，可她卻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守護這個人世間。

　　那麽能讓她這麽做的，就只有一個人了，那便是許然自己。

　　這並非是許然自戀，因為在這個人世間，在小柒沒有變成小女孩來到仙古大陸的系統宗之前，和她有牽掛的，就只有他了。

　　很巧，如今他所看到的小柒，正是變成小女孩來到仙古大陸系統宗之前的小柒。

　　因此讓小柒在這黑暗枯寂的虛空中守護無盡歲月，忍受著無盡痛苦的，正是他自己麽?

　　許然內心一陣絞痛，悔恨、愧疚、不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他很想對小柒說一句:“停手吧，沒有必要在繼續下去了。”可是作為觀眾的他卻做不到。

　　想到自己僅僅是作為觀眾就因為無法忍受這種狐寂而差點靈魂崩潰了，那作為畫中之人的小柒所忍受的痛苦比之自己要強上數倍。

　　但她依然堅持著，沒有任何怨言，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在許然愧疚的同時，時間也緩緩的流逝，小柒和真界的系統依舊重複著同樣的畫面。

　　真界系統出現，朝小柒攻擊，被小柒擊潰消失，接著又出現，重複重複又重複。

　　終有有一天……

　　系統真界終於先堅持不下去了。

　　小柒再一次擊潰365個系統之後，過了好幾個時辰系統真界的系統都沒有再出現了。

　　許然見狀心裡不由的松了一口氣，一直看著重複的畫面，他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所幸終於停下了。

　　本以為系統真界應該不會再來統了，但幾個時辰之後，又一道身影從漆黑的裂縫中出現。

　　這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模樣的系統，佝僂身子，他出現之後沒有朝小柒攻擊，而是憤怒的對小柒噠吼:“柒帝，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老人神色悲憤，語氣中無奈夾雜著怨恨，像極了被搶了棒棒糖的小孩，想要反抗卻無從下手。

　　這一幕看得許然一臉懵逼，這不對勁，跟他想的不一樣啊，為什麽從老人的身上他會感覺系統界才是弱勢群體呢?難道是小柒欺負他了?

　　可這可能嗎?

　　要知道如今的系統界可是覆滅了洪荒真界而後掌握整個虛空萬界命運的存在啊，其內有上百永恆境的統，更是有著人世間修為的存在。

　　這樣強勢的系統真界，小柒真的能欺負他們麽?

　　可是……看著老人眼中無法掩飾的委屈，許然內心的想法不由的動搖了。

　　或許……應該……大概……可能……是……真的?

　　許然怔怔的看著畫面中的小柒，她已久面無表情的握著漆黑的大刀，面對老人系統的質問，她淡淡的回應道:“替他……守護這個人世間。”

　　老人系統聞言，渾身顫抖的伸出一隻手指著小柒，氣急敗壞的說道:“若是這樣，我們早就說了，我們不會覆滅虛空萬界了，你還想怎樣。”

　　小柒看了老人系統一眼，微微搖頭，靜默不語。

　　老人系統見小柒的態度，頓時一瞪眼，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粗氣，“好，好得很，我就不信你不會累可以一直這麽強勢下去。”

　　“別忘了，跟我們真界九大人世間，一百零八永恆強者對峙的你，也是無法離開這裡一步的。”

　　“而我們真界如今已經掌握批量製造造化境系統的能力，這種境界的系統我們要多少就有多少。”

　　“面對無盡造化境系統的攻擊，你可以堅持一個紀元，十個紀元，甚至是一百個紀元，可是一千個紀元，一萬個紀元，甚至是十萬百萬千萬數億個紀元呢?你能一直堅持下去嗎?”

　　“只要你有一絲的松動，我們就可以打破你的防禦，到時候合九大人世間及一百零八永恆境系統之力，不僅你會被消滅，你現在所守護的也會陪著你一起覆滅。”

　　小柒聞言，眼神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擔憂的光芒，就像這老人系統所說的，她確實無法堅持這麽久，實際上，她早就已經疲憊不堪了……

　　可縱使如此，她卻不能放手，因為，她又不得不堅持下去的理由。

　　小柒眼神的變化雖然很細微，可還是被老人系統給捕抓到了，他見此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哈哈，看來被我說中了，你……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放開我們真界的九大人世間還有一百零八永恆，我們就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且可以承諾絕對不會覆滅你守護的世界。”

　　小柒面無表情的搖搖頭，淡淡的道:“我拒絕。”

　　老人系統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後憤恨的咆哮道:“為什麽?你不是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嗎?”

　　小柒點點頭，輕聲說道:“是啊，我確實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但我還是不想放棄呢。”

　　老人系統氣的渾身顫抖，他無法理解柒帝的想法，明明知道自己注定會失敗，那繼續堅持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他們真界的強者遲早會出來的，到那個時候，她能繼續守護她所守護的一切嗎?

　　小柒看著老人的模樣，似乎是知道他心中疑惑，她一雙美眸流動著瑩瑩星光，難得的主動開口解釋道:“你想不明白嗎?”

　　系統老人點點頭。

　　“那我就告訴你吧。”說著她臉上綻放出一個出塵的笑容，她笑得很開心，很燦爛，仿佛是寒窗苦讀十幾年，終於考上了自己夢想中的大學，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一般，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個笑容看得許然直接呆滯了，小柒的笑容他看見過，但那是變成小女孩來到仙古大陸系統宗之後的小柒。

　　至於這個小柒，他從來沒有見她笑過，他甚至無數次希望看到小柒這麽笑，笑得這麽開心。

　　但是不論他怎麽希望，小柒都沒有這麽笑過。

　　原來小柒也可以這樣笑的呀，許然內心複雜的感慨一句，看著這個笑容，她看起來明明是那麽開心，笑容明明是那麽好看，可是他的心裡卻感覺十分難受，仿佛有一口大石頭壓在他的胸口一般，讓他沉重的窒息。

　　這麽美麗的笑容，卻是第一次見到，這難道不是個悲哀嗎?

　　希望她以後可以每天都笑得這麽開心吧。

　　許然捂著胸口，怔怔的望著小柒，隨即他看到小柒微微抬頭，這讓他有一種錯覺，他感覺小柒的目光仿佛是透過了無盡的時空，看向了自己，讓他心裡不由得蕩起一片漣漪。

　　“撲通撲通撲通！”雖然明知道小柒不可能看到自己， 但是和她的目光對上，還是讓許然不由的心裡一緊，心跳的速度也加快了幾分。

　　他說不清楚為什麽，但是一和小柒的目光對上，他都會下意識的低下頭，似乎是不敢去和她對視，內心會想著去逃避。

　　過了許久，小柒緩緩的開口說道:“因為我很生氣呀。”

　　她這話雖然是對系統老人說的，但是她的眼神卻一直沒有看向系統老人，而是看向遠方，仿佛是對那裡的人說的……

　　許然心裡一緊，他有種感覺，小柒這話似乎是對自己說的，可是他更疑惑了，難道小柒真的可以看到自己嗎?可這似乎不太可能啊，而且從小柒一直的表現來看，她也應該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系統老人微微一愣，疑惑的看著她，他不知道小柒是什麽意思。

　　小柒目光注視著遠方，淺淺一笑，繼續開口，似乎是回答系統老人的疑惑，又似乎是對遠方的某個人訴說:

　　“我知道他在看著，這麽做，就是為了讓他看到，我有多麽生氣，多麽不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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