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帳之內，奧巴端坐主位，拿著一杯奶酒慢慢的喝著，他的下首站著後金的巴爾泰。

　　此時的他不再是之前的那副庸碌無為的樣子，經歷了父兄的慘死，族人軍隊的戰敗，一切都促使著這位“滿清阿哥”快速成長，一夜之間，他就恍若變了一個人，臉上雖仍是是稚嫩，青澀，現在卻帶著幾分剛毅和果斷。

　　兵敗之後，他不甘心這樣，拒絕了部下回到白山黑水，隱居度日的建議。在走出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見識了遼東的繁華之地，他再也不想回到山野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

　　於是，他把目標轉向了大明的宿敵——蒙古人。而科爾沁就是他此行的目標，科爾沁是草原上的明珠，聚集在這裡的蒙古部落，實力雄厚。而奧巴，就是他們的首領，他們隻遵從首領的命令，不管是蒙古大汗還是別的，都無法再命令他們。

　　巴爾泰苦著臉，說道:“台吉，現在明軍已經打敗了大金，他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草原部落了。我們一定要先動手，不然等他們打來，那就就來不及了。”

　　奧巴沒有說話，慢慢的喝著奶酒，時不時在巴爾泰的臉上劃過，目光像刀子一樣上下打量著巴爾泰。

　　長時間的掃視，再加上科爾沁之主的威勢，讓巴爾泰也有點受不住了。看到奧巴不說話，他停下話語，訕訕的看著奧巴，支支吾吾的道:“台吉，小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你看啥呢?”

　　誰知這句話一出，一直不說話的奧巴頓時是勃然大怒，圓目怒睜，散亂的須發擺動著，活像是一個暴怒的獅子:“小兔崽子，一肚子壞水，老子就瞅你了，瞅你怎地?進攻草原，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敢嗎?明人鼎盛的時候都沒把我們覆滅，想進攻大草原，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你個小崽子，想讓我們和那幫明人兩敗俱傷，你再撿便宜是吧?是誰給你的勇氣?”

　　巴爾泰聽到這句話時，趕緊低下頭，拱手道:“台吉，小侄絕沒有這個心思，實在是明軍實力太強了。我後金幾萬人的部隊，幾乎被全殲。這不得不防啊，現在正是大好的時機。”

　　此時身處大帳的其他人聽到這句話，也紛紛說道:“大汗，現在後金已經戰敗，趁他們兩敗俱傷之際，我們正好可以趁火打劫，在遼東搶上一波，可以彌補上次耿賊帶來的損失。這樣一來，其他部落的族人會更加敬佩您的。”

　　奧巴瞟了一眼手下人，喝道:“你懂什麽?要是輸了，我們可就回不來了。耿賊的手段你們也聽說過，一旦打了敗仗，我們能活著回來就是運氣好。十幾萬大軍，你去打?還是說你?”

　　奧巴指著手下的其他人，橫眉冷目的道。現在的蒙古可不比幾十年前，幾十年前，他們還能和明廷打的有來有回，佔據上風。可是，自從上次張道真來到草原肆虐，轉戰上千裡，最後還是逃脫的結果讓他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

　　那就是，面對明廷的堅壁清野和戰略撤退，他們的戰鬥力正在逐步下降。二三十年，足以讓百戰的精悍之兵變成不堪大用的老卒。蒙古人缺少茶鹽等生活必需品，壽命普遍的低於中原人。老一輩的士卒已經是不堪大用，而新生代的士兵卻是經驗短缺，沒見過血，也沒上過戰場。

　　上次五六萬人追堵一個一萬多的部隊，竟然還讓他們逃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但是沒辦法，就算是他們想打架，明廷也是避戰。每次深冬劫掠，他們都是掃蕩一些小山莊，小村落，

往往行很長一段路才能找到明人的村莊。　　大部分人都在城鎮附近，依仗城池防守，一旦他們來了，就躲進城池。他們也不傻，不會去用騎兵來攻城，搶完了就走，雙方相安無事。這是蒙古和明朝邊鎮對峙多年的默契，私下的規定。

　　你好我也好，不是嗎?可是帶來的結果卻是蒙古新一代的戰鬥力逐漸下降。雖說騎馬射箭的功夫沒落下，但是殺人見血的實戰經驗卻是半點沒有。而明軍守城的功夫卻是層出不窮，很難打下一座城池。

　　正是看清楚這一點，他才想要拒絕這次戰爭。

　　作為一個在草原征戰一生的老將，他當然明白，赫圖哈拉的明軍已經是一群驕兵，戰鬥力不比之前。可是他還是不能去，也不敢去。

　　首先，草原一方戰鬥力低下，而明軍不同，這些年他們和女真部落之間打仗，對於遊牧騎射很是熟悉，經驗老道。

　　其次，他剛剛知道了，在那十幾萬大軍中有一個讓他咬牙切齒的名字，耿少南。他多次襲擾草原部落。去年還大肆進攻草原，讓他們損失了很多牛羊物資，冬天都過得不安穩。但是只要有那個人的存在，他就絕對不會去，除非有其他情況。

　　最後，他現在是科爾沁草原最強大的部落，手下好幾萬人口，可戰之兵多達三四萬。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已經老了，不複當年的血勇和精悍。他隻想安安穩穩的讓自己的孩子繼承他的汗位，這就足夠了。

　　誰料，還沒等他再度發話，剛剛被他訓斥的巴爾泰咬咬牙，一臉狠色道:“台吉，就讓小侄去打頭陣，不破明軍，我誓不罷休！”斬釘截鐵，不留情面，這句話就好像是立了軍令狀一樣。 草原人民最重承諾，一口唾沫一個釘。欺詐是用來對付外人的，現在更是如此。

　　這種情況下，沒人敢撒謊。奧巴再度打量著這個他眼中的小毛孩，突然，他哈哈大笑，震得周圍人耳膜炸響，腦袋嗡嗡嗡的。“狼崽子，你打頭陣，你拿什麽打頭陣?就憑你那幾百個殘軍敗將嗎?”說完，一臉狠厲的看著巴爾泰。

　　今天要是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很可能他就要走不出這裡了，說話也是要靠實力的，很顯然，在奧巴眼裡，巴爾泰沒有實力說這句話。

　　面對奧巴凶厲的目光，巴爾泰沒有閃躲，仿佛是沒有感受到一樣，盯著他的目光，強聲道:“小侄手上除了這幾百士兵，還有當初阿瑪留下的兩千女真老兵。剩下的就是悍不畏死的決心，血不流乾誓不回頭！這是我們女真人的承諾，請大汗明鑒。”

　　這句話一出，王帳裡面的人都被這話語裡的決心驚到了，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瘋子一樣。是的，兩千多對陣十幾萬軍隊，在他們看來，這種事也只有女真那群瘋子能做的出來。

　　實際上，巴爾泰也是有苦難言。雖然當初他阿瑪老是說先祖以十三副盔甲起兵，才得以成就大事。但是放在現在，那是不可能了。

　　明朝已經注意到他們了，他們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在明廷和蒙古之間左右逢源。而他一不想回到白山黑水當野人，也不想被蒙古吞掉手裡僅剩的兵力。所以，他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別無選擇。人，都是拚出來的，而巴爾泰，已經是豁出去了，只有用命才能豁出一個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