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掛彩的李準放學後沒敢直接回家,而是拿了籃球到雲仙橋球場練習三分球——他怕父母看到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問個沒完。
球在他手中旋轉,在空中停留,繼而穿過網窩。一次又一次的三分球投籃已經變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的身體像一個機器一樣,投球、撿球、再投頭,腦海中卻思考著許多沒有答案的問題。
他想到了今天沒有出席球隊報到的球隊教練閆永斌。董秋迪說他就是當年發現雷雲舟“收黑錢”的水手隊替補控衛,閆永斌向ccba(中國城市籃球聯賽)實名舉報了周雲雷打假球,而作為那次醜聞的另一個關鍵人物——時任水手隊的球隊隊長田懷利也向籃協證明了閆永斌的證詞真實有效。
一個是水手隊的替補控衛,現在的一中男籃教練;一個是水手隊的隊長,現在的新世紀高中體育部副主任(開學後朱伯齊已經任職新世紀高中的校隊教練);還有一個是水手隊的得分後衛,現在的中年糙男。三個人不同的命運讓李準越來越確定自己的想法:大叔就是被這兩個人聯手陷害了!
李準分析:一開始沈陽鐵騎隊的經理人找到雷雲舟,準備收買他打假球,但是雷雲舟並沒有答應,而後不死心的經理人又找到了田懷利和閆永斌,兩人欣然接受但是這一切都被雷雲舟看見,所以他們心生忌憚,怕東窗事發,所以惡人先告狀,故意在雷雲舟的球員衣櫃裡塞了10萬現金陷害他——誰會這麽蠢將自己的“黑錢”放在衣櫃裡?即使真的是放了,又怎麽會大意到讓別人發現呢!
大叔一定是被冤枉的!
想到現在的大叔雷雲舟白天隻敢帶著墨鏡出門的慘狀,為他鳴不平的李準投籃的手都氣的發抖,投出的球也頻頻打鐵。
要不要跟大叔說呢?李準心裡糾結——一方面,即使跟大叔說了,也只能徒增大叔煩惱,萬一大叔一氣之下不願意教自己籃球了或者逼自己退出一中校隊那就太糟糕了。可另一方面,自己又為大叔鳴不平,想告訴大叔這件事自己是百分之一百相信他是無辜的。畢竟,與大叔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就隻感覺大叔像自己的親人一樣,而且他是真心喜歡籃球,教自己和蕭麟打球也不收一分錢。而閆永斌這個人心思縝密,父親去十三中找朱伯齊理論就是他一手策劃的!兩人在一起對比,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李準越想越躁,球也一個都投不進,他乾脆將球丟到一邊,開始了雷雲舟暑期最後一課教授的“猝死式訓練”法,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心中的忿忿不平。
訓練似乎成了李準消磨時間的最好方式,直到夜深人靜,他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
校隊六點半開始訓練,李準提前十分鍾到達操場,卻發現操場上訓練的只有田徑隊的體育生,籃球隊的人一個也沒有,李準找到一個體育生,問道:“同學,你看到校籃球隊的人了嗎?”
“早走了!”體育生說道:“也不知道今天他們抽什麽瘋,五點半就出來跑圈!”
哦,對了!李準忽然想起蔣老師對他們的懲罰——“每天早上五點半之前到達操場,跑十圈,不跑完不許參加訓練!”蔣淵的話就像在耳邊一樣。
李準趕忙跑向體育館呢,只見男籃和女籃已經開始了常規訓練。
海港市一中的體育館場地內能容下兩個標準的籃球場,男籃和女籃分別在不同場地上進行訓練。他們踩著體育館木地板上清晨的光影,
進行著雙人配合的快攻訓練,而此時,李準孤零零的踏入場地,讓大家都停下了訓練,看向他。 蔣淵正在單獨訓練昨天報道的高一新生馮鋒、張雲青、安戈,此時看到了“遲到”的李準,趕忙叫他過來。李準背著書包,帶著眾人的目光,向蔣淵走了過去。
“站住!”一聲清嘯叫住了李準。眾人都看向一臉嚴肅的男籃教練閆永斌。
“李準,你怎麽遲到了!”閆永斌厲聲道。
“我...”李準抬頭看了一眼替補席上的鍾表,上面顯示的時間正好是六點半。“昨天報道的時候許教練說六點半集合啊,我...我沒遲到啊!”
閆永斌背著手走到了李準身前,說道:“六點半集合,那為什麽大家都五點半到操場上熱身?”
蔣淵教練趕忙走到閆永斌跟前,說道:“閆教練,我昨天是為了懲罰...”蔣淵昨天為了懲罰欺負李準和袁冠希的潘大福等人,罰他們早上跑十圈。
閆永斌沒等蔣淵說完,擺了擺手示意他別說話,此時體育館內無比安靜,大家都停下訓練幸災樂禍的看看閆教練要如何整治“遲到”的李準。
“昨天蔣教練怎麽說的?”閆永斌嚴肅的問道。
“從今天開始,男籃每天早上罰跑十圈。”李準又補充道:“五點半之前。可是我以為那是說給....”
“你是不是男籃的?”閆永斌問道。
這一問不要緊,李準的冷汗立時直透肩背。他還想反駁一下,但是轉念一想,馮鋒他們也是高一的,也比自己來的早,閆永斌要玩“文字遊戲”,自己無論如何也辯解不了,於是他沉默的點了點頭,說:“是”。
“哦!我還以為你和袁冠希那個小子一樣,已經不是一中男籃的人了呢!”閆永斌說道。
此時潘大福、姚夢瑩等人已經暗暗竊喜,他們覺得閆教練教育李準那是一件極富有正義感、公平公正的事情。
蔣淵本想上前替李準辯解兩句——畢竟,李準是自己親手招進一中來的,可是想到開學一天訓練,鐵腕的閆永斌想要給新生一個教訓,因為袁冠希的退隊事件想要再次立威,而自己只不過是個訓練教練,不便於插手太多主教練的管理,想到這裡,他便沉默了。
“你們都過來!”閆永斌把男籃所有隊員召集到李準跟前,大聲斥責:“你們昨天的事情我今天早上不提,不代表你們就都沒事了!我執教高中聯賽球隊這麽多年,還頭一次碰見隊員退隊的事情。我告訴你們!今天我就給你們這個機會,想要退隊的,當著我的面跟我說!現在就可以走!我現在給你們這個機會!你們要珍惜!如果你們決定留在球隊了,那麽咱們就要算算昨天那件事的帳!”
“有沒有人走?”閆永斌一聲怒喝,嚇得眾人顫栗,無人應聲。
閆永斌狠狠的盯著李準,顯然是不滿意他和袁冠希與球隊產生衝突最後導致袁冠希自作主張退出球隊。李準看著閆永斌那雙射出憤怒火焰的眼睛,耳邊回蕩著他的咆哮,李準明白,閆永斌也希望自己退出籃球隊,因為在閆永斌等人心裡,李準就是一個憑借著運氣絕殺而一炮走紅的籃球菜鳥。
“沒人退出?”閆永斌又大聲的確定了一遍,見李準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於是冷笑一聲,說道:“好!既然沒人退出,那就在球隊好好‘享受’,我告訴你們,在我這裡,沒有高中生、沒有大明星、也沒有人權、沒有尊嚴,有的只是命令和執行,聽見沒有!”
男籃所有隊員大聲回應道:“聽見了!”
“好!明天開始,男籃所有隊員,早上10圈跑步,回到體育館50次折返跑!聽見沒有!”閆永斌大聲說道。
“聽見了!”眾人回答,唯獨李準低著頭,默不作聲。
閆永斌慢慢的走到李準身前,一字一頓的說道:“男籃所有隊員,這回聽懂了嗎?”
李準慢慢抬起頭,直視著閆永斌眼睛,氣氛壓得整個體育館的人都喘不過氣來。
閆永斌是想讓我也離開球隊!李準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種極其強勢的驅趕意圖。
他是在等我說放棄!
李準環顧了一下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若即若離的射向自己,依舊是那種看笑話的目光,然而李準並不在意,他最後又看回閆永斌,淡淡的說道:“10圈跑步我是不會跑的!那是蔣老師對毆打我和袁冠希的人的懲罰!”
所有人都驚訝於李準的話語,尤其是閆永斌,他的頭上已經青筋暴起——在他執教生涯中從沒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即使是潘大福這個火爆脾氣的問題少年,都被自己的鐵腕手段收拾的服服帖帖,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竟然會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