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陽的思緒,被這一聲招呼,重新拉回到了傍晚月色下的“牢房”中。
艾陽轉頭盯著窗洞外面,借著月色,他看清來人正是在剛到城堡的時候,在農田邊遇到的女農學家。
“嘿,你還記得我麽?”下午在車上見面的時候,農學家的開場白簡潔明了,雖然眼熟,但是艾陽還是沒想起對方是誰。
當農學家散開頭髮的時候,艾陽心頭一動。
是她!
第一次遭遇怪獸的那個夜晚,便利店裡披頭散發的年輕母親。
“李女士?”
這個些許陌生的稱呼,讓農學家有些迷茫。不過她馬上就反映了過來。當初在便利店相遇的時候,自己並沒有告訴對方真實姓名。而丈夫好像說過姓氏。但是他並不姓李,而是栗。
唉,這些都不重要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衝著剛下車的艾陽說道:“我叫嶽葉,嶽飛的嶽,落葉的葉。”
說完這句話,嶽葉意識到了什麽,沒等艾陽開口,趕忙繼續問道:“你們怎麽也來了?”
嶽葉心裡害怕,害怕艾陽會問她,孩子有沒有找到。這是她一直以來,摧心剖肝之痛。無數個夜晚,她從夢魘中驚醒,而後咬緊牙齒,捂緊口鼻,哭得死去活來。
是的,孩子沒有找到,連丈夫也不見了蹤影。她追進廢墟堆之後,就完全迷失了方向。
嶽葉不敢停下腳步。直到她筋疲力盡,摔倒在地,沒有一絲力氣再站起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她可能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愛人,而現在,她也要失去生命了。
算了,一同去吧,也許在黃泉路上,還能再次團圓。
可是,如果父子倆還活著呢?自己就這麽死了,孩子怎麽辦?當他呢喃著尋找媽媽的時候,發現媽媽已經不在身邊,會是多麽不知所措!
就在這矛盾的思想中,嶽葉合上了眼睛。
自己是怎麽被救的,她已經選擇性遺忘掉了。總之現在,她是城堡裡首席農學家,同時也是屈指可數的,被城主接見過的人之一。
“嘿,還發呆呢啊?”此時嶽葉正站在窗洞外面,她捅了捅艾陽的胳膊,“你眼睛直勾勾的看什麽呢?”
“看月夜呢。”艾陽隨口說道。而後他便意識到,自己本來想說月亮,卻鬼使神差的說錯了。
“看什麽?”嶽葉瞪著眼睛,質問道。
艾陽沒有說話,指了指掛在天上的一輪蒼月。
“我看你是還有心事吧?白天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麽?”
解決了麽?
也許在嶽葉看來,確實是解決了。
真的要感謝她啊,不然現在艾陽和夥伴們,就只能在末世中流浪了。
下午,就在艾陽聽了白燃的敘述,站在城門外面,若有所思的時候,嶽葉從身後拍了他的肩膀。
依然是被嚇了一跳。
當得知艾陽等人居然被拒絕進入城堡的時候,嶽葉有些不滿。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也確實試圖幫助過自己一家人,這樣熱心的好人,怎麽能問都不問,直接就驅逐呢?
嶽葉本就對宵禁和驅逐政策持保留意見。但這些不在她管轄范圍,況且和她又沒有直接利益衝突,所以她也沒過多干涉。
可現在……
“走,我帶你們去找他評理去!來來,跟我走!”說完這句話,她一把拉過艾陽的手,直接就往城堡門口的關隘走去。
蓋婭此時的眉頭,擰成了一團。
守衛見是嶽葉帶著來的人,
根本不敢攔。一行人長驅直入,又回到了關隘的指揮室裡。 “為什麽不讓他們入城?他們是我朋友!”嶽葉聲音本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尤其是說到朋友二字,更是鏗鏘有力。
“你朋友?”孔司令轉身看著嶽葉,而後抬起手臂,指了指站在後面的小斐,問道:“嶽教授,你能說出她的名字麽?”
孔司令知道嶽葉以前是大學老師,所以一直叫她教授。
嶽葉沒有想到,對方眼力竟然如此刁鑽,居然隨手一指,就這麽精準。
看了看小斐,嶽葉發現自己確實不認識,在便利店的時候肯定沒見過,就更別說叫出名字了。其實這一行人,她都不知道名字,她竟然忘了在進來之前,先問問清楚。
孔司令看得出,嶽葉根本說不出名字,但是也沒有刻意點破。他沒有想到這些人會得到嶽葉的幫助,如果提前知道,剛才自己就不會把話說的這麽死,不留退路了。
杜武頭只是一個遊擊隊的代理隊長,即使從一開始便跟隨著自己,驅逐他甚至整個小隊的人,對於孔司令來說,也還是小事一樁。雖然他剛才只是隨口一說,但是如果真惹惱了他,他也絕對會言出必行。
但是,嶽葉就不同了。
她不僅僅是城主眼前的紅人,而且也是未來保障城堡糧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人物。雖然現在農耕實驗沒有成功,但是孔司令相信,城主不會看錯人。
想到這,孔司令笑了笑:“好,既然是嶽教授的朋友,那也絕對不會是壞人。”
“嗯,嗯,嗯!”嶽葉連忙點著頭。
“那就因材施用,看看適合在哪個崗位。”說完,孔司令回過頭,對著身邊的士兵耳語了幾句。
士兵從指揮室桌子上的布包裡,取出一大本稿紙。艾陽注意到,這本稿紙用金屬板當做外皮,在戶外或者沒有桌子的情況下, 寫起字來也很方便。而且和嶽葉手中的如出一轍。
翻了幾頁稿紙,孔司令抬起頭,說道:“誰是醫護工作者?”
蓋婭戰戰兢兢的舉手示意了一下。
“安排她去醫療衛生部工作!”孔司令對士兵說完後,又抬起頭,看著下面的人問道:“誰精通機械來著?”
蓋塔不知道是在走神,還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居然沒有反應。白燃從後面踢了他一腳,他才哆哆嗦嗦的舉起手。
孔司令眼神裡飄過一絲鄙夷,說道:“送去機械工業部!”
隨後他眼睛盯著白燃,沒有繼續說話。
白燃心理素質多麽過硬,此時居然被盯得有點發虛。還好孔司令只是停頓了片刻,就又開了口:“白頭髮的,你呢?”
白燃趕忙扯了扯自己的製服,回答道:“我是遊擊隊的,和杜武頭一隊。”
這個時候,白燃倒是不敢隨便叫杜武頭的外號了。
“土豆的人?”說起杜武頭,孔司令輕輕挑起眉毛,見白燃慌忙的點著頭,又問道:“你和他們幾個也認識吧?”
“對,他們就是我以前匯報過的,曾經同一個根據地的夥伴。”白燃肯定的回答道。
孔司令又陷入了沉默。他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所謂的匯報。白燃和他之間,還差著好幾個層級。有些小事情,下面的人酌情審批,無用的信息,根本就不用他過問。
在他眼中,這些人如同螻蟻一般渺小。可當他掃視到余下兩個人時,眼神中突然有了變化。
“剩下的人,城堡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