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挑一千短弩手,五百刀盾手,五百長矛手,跟我走。”
何不語很快就挑好了人,除了一隊親衛騎兵,其他的一個騎兵都沒帶,全帶了適合狹窄地形下射殺騎兵的弩手,和專門拿來在近戰距離上對抗騎兵的矛盾組合。
這兩千人的兵馬,一路上都是由他帶著,扎營訓練時也由他教導,其中不少人更是何家的府兵和鄉兵,也算是何濡明給這位侄兒的一點照顧。
他知道這位侄兒不但學識過人,而且自小熟讀兵法,得了何家不少真傳,早些年,鄉團練兵也多由他調教指揮。
他倒不是想看看這位侄兒到底是紙上談兵,還是真的將才。
而是初戰烏蘭鐵騎,何家直系子嗣能不怕死地站出來請戰,可以極大地鼓舞軍心。
何濡明對何不語還是相當認可的,一路上許多行軍事宜,補給籌算,兵防策略也都會問他,儼然將這位侄兒當作了自己的幕僚軍師。
“兄弟們,現在的局勢你們都清楚,烏蘭人一開戰便靠著陰謀詭計奪了我函天城,圍我西征二十萬大軍,現在隨時都可以入關襲擾我大成腹地,大成可謂危矣。
這一路上,我聽到有些人說,如果我們不遠征烏蘭就不會有今天。可是,他們錯了。
大成立國兩百年來,屢屢被烏蘭鐵騎入侵,史冊記載的入境擄掠便有五十三次,函天城的戰役更是不下數百次。
尤其是在西境長城修築之前,函天城也不如今日城建牆固,烏蘭鐵騎來去如風,將我西境三州蹂躪的沒有還手之力。
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被掠去萬裡之外的草原一生為奴隸,戰爭本沒有對錯,可是荼毒我大成疆土,強奸我們的兄弟姐妹,擄掠我大成子民為奴,賤賣他鄉,是可忍孰不可忍。
試問這西境三州,誰家和烏蘭人沒有一點血海深仇。
我曾經聽一位亦師亦友之高人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無法化乾戈為玉帛,便血戰到底,站著死,也比跪著生,為奴為婢的強。
大成主動西征烏蘭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但烏蘭人開戰以來的所作所為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早就有了狼子野心,而且,這野心也許比天還大。
今日,老子何遠山,受夠了。
大成,也受夠了。
老子今年二十有三,無妻無子,和你們沒有多大差別,也是一身血肉之軀。只不過讀了幾年書,考了一個解元,其他的無甚長處。
今天,我何遠山便帶著你們拋頭顱灑熱血,棄了這一身皮囊,也要效仿先賢,保家衛國守禦疆土,就算死了,老子投胎轉世,十八年後還是大成好漢。”
“血戰到底,誓死追隨大人。”
這兩千人馬都是精兵,各級領兵校尉也以何家嫡系為主,自然是群情激奮,恨不得馬上和烏蘭人殺個你死我活。
“很好,我們一起去,一起回來,活著的論功行賞,死了的家人受益,大家只要按照我平日裡教的,便無懼那烏蘭鐵騎。”
何不語手中的長槍一揮,兩千精兵便靜悄悄地下了山,躲入了密林之中,隨軍的幾個武林高手除了保護他的,其他的則四散開去,躍上樹梢,查看山上的旗幟,偵察烏蘭鐵騎的訊息。
雲蘇隱身一旁,也想看看這個書院夫子是如何打仗的,是不是相似那位文武雙全的辛棄疾大文豪。
從他這一番戰前動員來看,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沒有像尋常書生那麽怯弱迂腐,
反而有一種破釜沉舟的血性,也不知道是他本身知書通禮,聞達古今的緣故,還是源自何家的風骨。 而且讀書人有點好處,便是記性極好,自己以前閑來無事和他談論的一些觀點,也被他活學活用。
難怪元靈帝決定西征烏蘭時,派何濡明節製四州戰事,結合史冊上的諸多記載,這坐鎮楊州的何家確實有過人之處,每次烏蘭鐵騎入侵,最後都是何家兒郎率軍擊退,損失也一次比一次小,到了最近幾次,西境三州的兵馬和百姓都被何家帶著打出經驗來了。
二十裡官道,對於騎兵來說也就是半個多時辰。
這些烏蘭鐵騎到了之後,並沒有一鼓作氣地發起衝鋒,而是重新整隊,一隊隊地前進,看來是要到了近距離才會發起衝鋒,將騎兵的速度優勢發揮到最大。
在他們看來,遠處山腰那旌旗招展的定波軍營地如同不設防一般。
但烏蘭人想不到的是,何濡明做了許多假的旗幟,插在了地勢開闊的山腰,布置了許多假營帳,還專門埋鍋造飯,弄的炊煙四起的樣子。
而真正的定波軍主力卻在山腰以上,以及後山。
大約到了三百多丈的距離,已經隱隱能見到山腰那些偽裝的定波軍營帳了,烏蘭鐵騎的將領才大手一揮,騎兵開始一隊接一隊地發起衝鋒。
“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哪裡開闊便在哪裡扎營,豈不是正好便宜了我軍,什麽楊州何家,老的老,死的死,新的一代也不過如此,哈哈哈……”
烏蘭鐵騎的那名領軍萬戶,舔了舔嘴唇,這些日子憋在函天城中已經快受不了了,每次請戰,大帥都以解決西征軍為借口否決了。
定波軍一路西行,早就被烏蘭探子探明了虛實,不過是一些守城兵卒,種田農夫,雜役小販,連強一些的匪盜都不一定打得過,至於那些所謂的江湖高手,在鐵騎大軍和如蝗箭矢面前,絲毫不足為慮。
不多時,便有上千鐵騎衝到了山腳,眼看就要衝向那些營帳,卻忽然從斜次裡衝出來了一隊人馬。
“殺!”
何不語一身精煉重甲,手持丈余長槍,爆喝一聲,身先士卒,衝在了最前面,長槍突刺,直接將一名烏蘭百戶貫穿了,然後借助馬勢,用力一甩,便丟出去了。
“嗖嗖嗖……”
與此同時,飛蝗一般的弩箭從密林中射出來,烏蘭鐵騎頓時人仰馬翻,數百騎直接調轉馬頭,就殺了過來。
距離太近,密林又多,大成弩手找空隙射密林之外很容易,烏蘭人的筋角弓卻發揮不出來,朝哪兒瞄都是密林樹葉,隻好紛紛揮舞著馬刀殺來。
“殺!”
結果剛到了近前,只見密林中忽然刺出上百根長槍,那些大成的槍卒將長槍拄在地上,斜指前方,許多烏蘭人的熱血寶馬根本反應不過來,就被刺穿肚子。倒霉的騎兵也被挑下馬來不少。
接著,數百個一手拿著頂著盾牌,一手抓著彎刀的步卒衝殺出來,也不和那些高坐在馬背上的騎兵廝殺,就地一滾,專門砍馬腿。
一時間,烏蘭鐵騎被砍得人仰馬翻。
“X你老母的!”
一名烏蘭千戶軍官見狀,他習慣了坐在馬背上,像耍猴一般殺死敵人,哪裡遇到過這樣的憋屈,頓時大怒,手一揮,上千騎兵便追了過來。
何不語又連續挑了幾個烏蘭騎兵,但是他衝的太前面了,身上被砍了兩刀,好在烏蘭人的圓月馬刀砍不破他身上的精煉重甲,倒是極為倒霉,被一根箭矢鑽過甲胄縫隙,射穿了肩部一角。
“撤!”
何不語也不驚慌,此時連痛都不覺得,咬牙拔出佩刀,哢擦一聲就斬斷了箭矢,掉轉馬頭就跑,兩千士卒損失不到百人,卻殺了五百多烏蘭鐵騎,傷者也不少,絕大多數是被弩箭射死的。
何不語騎的是大成的山地馬,平原跑不過烏蘭人的熱血寶馬,但在山地裡卻很靈活,烏蘭鐵騎眼睜睜看著這夥臨陣偷襲的雜牌軍,氣得暴跳如雷。
“全軍衝鋒,血洗大成小兒。”
那原本志得意滿的烏蘭鐵騎統領,被這當頭一棒打怒了,你們不等著被強大的烏蘭鐵騎殺死,居然還敢臨陣偷襲,當即下令衝鋒。
在他看來,被烏蘭人縱橫草原萬裡,無敵百年的鐵騎殺死,應該是一種榮幸。
只見漫山遍野的烏蘭鐵騎,便追著何濡明的兵馬,上山來了,方才小小的失利並沒有被他們放在心裡,認為是大成人垂死掙扎,為了拖延時間,保護他們的營地。
“前面就是大成人的營地,殺了他們。”
“哈哈哈哈,老子這次要抓一百個奴隸,回去幫老子放羊。”
“哈哈哈,大成的美人兒,又香又嫩,收拾了這勞什子定波軍,再洗劫幾個縣城,抓十個婆娘回草原,生一堆小崽兒。”
雲蘇站在遠處,看著這些馬背上的烏蘭人,不由猜測,不知道要滿足什麽樣的條件,才能讓這些烏蘭人變得能歌善舞,熱愛和平。
平心而論,烏蘭人相比大成要原始落後許多,也更加嗜殺,崇尚擄掠和殺戮,奴隸制度只是一方面,總的來說是骨子裡的種族文明還處於野蠻狀態,水平不高。
前方,何濡明布置在山腰的假營地已經在放火了,烏蘭人看了更加興奮,都覺得是大成人被鐵騎雄風嚇傻了,自亂陣腳了,便不顧一切地催馬衝鋒起來。
“轟!”
一聲大響,最前面的幾匹烏蘭熱血馬一腳踏空,落入了陷馬坑中,頓時被無數削尖的巨大木槍戳穿。
接著,數以百計的烏蘭鐵騎,先後墜入了數十個陷馬坑中。
不過,烏蘭的熱血軍馬也是訓練有素,後面的馬見了陷馬坑,居然知道跳躍躲開,後面再掉下去的就少了。
“大成人,便只有這點手段了。殺!”
數十丈,成千上萬的定波軍將士瘋了一般朝山上跑,看的烏蘭鐵騎們哈哈大笑,不顧一切地繼續朝前衝。
不知不覺間,戰馬的速度已經降低了許多,前面的鐵騎已經衝進了營地,離那些逃跑的的定波軍只有二十多丈了。
“哈哈哈哈……”
何濡明在山上看的清清楚楚,見到烏蘭人中計了,營地裡在極短的時間內最少衝進來了六七千鐵騎,也不等後面的全部跟上,便大手一揮:
“放箭!”
一時間,山上的樹上,石頭後,土坑中冒出來無數的定波軍弓弩手,樹木草叢後面也推出來了數百輛床弩和聯排巨弓,箭矢早已準備齊全,幾乎不用瞄準,山腰的營地裡全是烏蘭鐵騎,還在不要命地朝山上衝。
“嗖嗖嗖嗖嗖……”
許多烏蘭人都是久經沙場,聽到那密集的如同雷霆暴雨一樣的聲音,頓時大駭,但已經來不及了。
定波軍裝備的弓是以長弓為主,不太適合馬背上作戰,卻極為適合固定射擊,普通的弓弩射程都能達到四五十丈,居高臨下優勢更大。
至於那些威力奇大的床弩巨弓,更是恐怖。
“啊……”
一個衝在最前面的烏蘭騎兵,隻覺得眼前一花,便被一根兒臂粗的巨弩穿胸而過,這巨弩根本不停,接著又射殺了三人,才刺入一匹戰馬腹中。
許多烏蘭人抬頭望山上,隻覺得大成人的箭矢比草原上鬧蝗災時還可怕。
許多騎兵和戰馬完全沒回過神來便被射殺了。
就連許多隱藏在騎兵中,身負武功的烏蘭高手,也是剛剛騰空躍起,便被射成了刺蝟。
定波軍人員雜亂,但軍械箭矢卻是極多,用起來絲毫不心疼,這裡是大成境內,戰後還能回收,而且後方的補給也在源源不斷地送來。
與其戰敗了,讓烏蘭人肆意掠奪四州,不如拿來多殺幾個烏蘭鐵騎。
定波軍火力全開,許多弓弩手甚至射空了身上的箭囊,結果馬上就有步卒又遞過來一袋。
七千余名烏蘭鐵騎,一開始還有許多騎兵躲入馬腹之下,結果到了後面,連馬都被射死了,而且,戰馬也被這暴雨一般的箭矢嚇到了,開始發狂。
只是半柱香時間,雲蘇看了下,便有接近四千烏蘭騎兵被射殺,這還是後面的騎兵見勢不妙轉身開跑,不然估計要全部死在何濡明布置的假營地中。
“殺!”
山上一聲爆喝,定波軍的五千多騎兵便帶頭衝殺了下來,騎兵上山難,下山可就好走多了,許多弓弩手也跟著衝鋒,很多人手臂都拉傷了,依然在追著烏蘭鐵騎射箭。
正在這時,只見三道烏光由遠及近,須臾間便要上山。
雲蘇在極遠處便看到了來人,都是鬼方神殿的修士,原本隨軍的一些武林高手被大成軍的箭矢射殺沒有還手之力,最後還是動用了修士。
他也不急著出手,暗中早就有人等候多時了。
“嗖~”
許多定波軍將士正驚魂未定,只見山上瞬間飛出三道劍光,為首一道赫然便是前幾日那位從天而過的金丹劍修。
“啊……”
三聲慘叫,烏蘭鬼修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便被擊殺了兩人,其中一人道行高些,施展了鬼法,化作一陣黑煙,騰空就跑。
“賊子休走!”
三道劍光絲毫不停留,急忙追去,雲蘇見狀,卻是連忙出聲大喊道:
“窮寇莫追!”
然而,三個劍修根本聽不進去,話音落時,已經追出去數裡之外,轉眼便追到函天城去了。
雲蘇搖搖頭,鬼方神殿的人神出鬼沒,他已經出聲提醒,對方也許隻當作是普通的江湖高手示警,完全不當一回事。
這些尨山劍派的人,修為不錯,劍道也有獨到之處,就是太獨來獨往,連定波軍的何濡明也不值得他們現身相認,更何況是一個看起來只是武林高手的劍客,更不在他們眼中了。
函天城情況頗為複雜,雲蘇又要保證這些定波軍的將士不被鬼方神殿的修士大肆殺戮,如果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就算修為再高,也於事無補。
“去!”
雲蘇念動真言,招出琅琊劍,一指點出,又附著了一絲神識,琅琊劍便如同活了過來,瞬間騰空而起,以比方才三人還快數倍的速度追了上去。
二十裡的距離太近了,他也只能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