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紀長在傍晚扣響庭院側門,那時娜吉雅已經離開。
他牽著韁繩,族徽掛在馬鬃旁——因為這個,才能順利將它帶回來。
凱茜沉默,樹乾上不斷增加新箭矢。
軍紀長在旁邊背手站立,將情況複述,現在阿諾德負責此事的手下並不知情,委托就貼在水井邊的公告欄上。
那些貴族和軍閥們,自發組織去城外搜捕,軍紀長並沒有特意安排人去通知,反正以他們的消息渠道,很快就會悻悻返回。
說完後,他特意等待片刻,沒有回應。
他決定今晚就去把那兩個家夥廢掉,不管他們什麽身份,總是要見點血才好震懾其他臭蟲。
皇家弗洛馬事件,絕不能再發生!
“稍等。”
凱茜吸進花芳,將專注與弓箭在吐息中同時放下。
“我是否聽錯,先生,您剛才是說,那人牽著我的馬?”
安東維森圓潤腔優雅動聽,發言者刻意將“牽”字延長,帶出尾音,那對微眯的眼睛覺察到異樣。
“告訴我,那個卑鄙竊賊叫什麽?”
……
【地牢LV2】
【容量:31/50】
“我叫,亞當·白。”
他跟獄友介紹著,然而領口被對方揪住,自己在慣性和技巧下被狠狠掄在地上。
“呵,年輕人,你……”
嘲諷聲還沒落地,壯漢腳腕就被勾住。
亞當矯健地騰躍而起,撞在對方身後,囚徒重重蓋在石磚上,發出憤恨謾罵。
“娘的!”
呼喊和噓聲充斥監獄。
各種膚色的胳膊凌亂地從牢房中伸出來,像是沼澤水魔妄圖勾住行人腿腳。
安東維森騎兵們對泰岡達分隔犯人的方式並不了解,只是把他們隨便找個房間丟進去,完全沒有顧忌裡面已經“滿員”。
亞當和盧卡似乎打擾了他們的生活,那個脖頸上有疤的家夥用髒話問候了亞當名諱。
地上趴伏的這個,長得膀大腰圓,刺青從手腕延伸到光溜溜的頭頂,力氣很足,就是握手方式魯莽了點。
亞當看著盧卡和另一個人搏鬥,雖然過程比較艱辛,但終歸沒有讓自己幫忙。
能進這座牢房的人,都要被送到競技大會上參加表演賽。
用生命起舞,以鮮血讚美王權,用嘶吼和余力去取悅觀眾。
他們已經在這裡呆了半個月,在這個通知到來之前,吊索套進脖子幾乎是最終結局,現在有了絲生機。
雖然很渺茫,但阿諾德承諾,能夠活到最後那天的人,就可以去掉枷鎖滾出去。
“你們可真有活力。”
地上的高個不斷撲騰,盧卡在對方脖頸後面給了一肘,終於是徹底安靜,成為張柔軟的凳子,供領主休息。
【囚徒(昏迷)】
亞當笑著和周圍人打招呼,直覺告訴他,還要和這些鄰居相處許久。
聊天進行得很順利,他們對各種鄉野粗話進行了深入探討。
囚徒們非常熱情,畢竟這個新來的很有意思,身手不錯,思路活泛,既不古板也不圓滑。
“什麽時候才會有人來?”
“看到大門了麽,等到那些狼和熊,還有奇形怪狀的東西……反正只要它們餓了,就會有人按照牢房順序,挨個帶你們出去。”
亞當點頭,按照地圖顯示:這裡距離競技會場已經不遠,對面街道上有個飼獸地牢,裡面遊蕩著不少紅點。
終究是個誤會,他知道不能跟安東維森騎兵解釋,但是阿諾德這邊還是可以操作一番的。
“我想見杜亨衛隊長。”
“是啊,我還想上凱茜公主呢。”
“哈哈哈,那我要趕在你前面。”
……
下流話在傳播中不斷添油加醋,聊天中毫無顧忌的囚徒們並沒有發現有人正沿著泥土台階緩緩走來。
“我人氣真高,但你們恐怕不能如願。”
這話被亞當瞬間捕捉,離大門近的,也依稀聽到女聲,並且聞到那陣艾蘭香。
“啊!”
淒厲無比的慘叫讓沸騰瞬間消失,有人往油鍋裡塞了冰塊,談話和嬉鬧硬生生憋回喉嚨裡。
“不,大人,求您!”
軍紀長站在牢門前揮舞長鞭,獸皮質地很好,破風聲讓人尾椎發麻,眼珠和牙齒崩飛。
牢內其他囚徒,縮在房間角落,戰栗不止。
女人走在哀號聲裡,步態優雅地移動到某個牢門前——面前的年輕人正皺眉思索。
那恐怖的聲響並沒有影響到亞當,他呼吸依舊平緩,抬頭和目光接觸。
【凱茜·朗佳爾】
【態度:失望厭惡】
【特長:騎術,弓箭】
【獨白:髒。】
“你是落寞貴族?”
“平民。”
“你是怎麽碰到馬的?”
“小技巧。”
凱茜失望透頂,她以為是不小心抓來了什麽貴族或者騎士,結果只是個態度傲慢,毫無規矩的蠢貨。
辯解,乞饒,請求幫助……
顯然,並沒有用。
【容量:28】
死了三個人。
亞當都不會照做,對方帶著王國特有的傲氣,來到泰岡達發著惡臭的地牢,並不是那種可以溝通的人。
哀嚎徹底消失,血腥味彌散開,空氣詭異地安靜。
“浪費時間,算了,你們好歹找回它。”
她轉身離去,施舍他們活命,已經是極限。
盧卡在亞當身後憋悶許久,忍不住咆哮出來。
“我們完成委托,安東維森人就是這樣支付報酬的嗎?”
鞭子從柵欄縫隙抽進去。
軍紀長想抽斷盧卡舌頭,但他有些意外,居然被人硬生生接下來,雖然對方肯定付出了相應代價。
“呵呵,我可以在這裡呆上半夜,保證你後悔長出這條胳膊。”
亞當此刻正攥著鞭子另一頭,如果他不阻止,盧卡臉上必定會少塊肉。
他感覺左臂火辣辣的,不用想也知道,鞭痕從掌心纏繞到腕部,皮膚被摧毀,熾痛感要持續整夜。
凱茜眯起眼睛,那個多嘴的家夥讓他有些不滿,但是眼前這個毫無敬意的男人更令她火大。
“委托是阿諾德頒布的,但將你們帶回來的卻是安東維森騎兵隊。先生們,我不屑你們所謂的交易。
我來到這裡只是源於某種好奇,但你們的粗鄙令我失望。
我隻說一點,跪下,獻上敬意,然後滾出這裡,我賞你們自由。”
牢房裡靜悄悄的,走廊上有水滴落。
“看吧,你們更喜歡肮髒。”
轉角處的陽光在大門合上後消失,周圍人沉默不語。
顯然,這種機會如果擺在他們面前,俯首磕頭,祈求哀鳴……
都無所謂。
“呵,尊嚴這東西,你遲早會遺忘的。”
“年輕人,哎。”
……
看守下來過,把兩個暈厥囚犯扔到那個血跡未乾的房間。
這個夜晚沒有人跟亞當搭茬,鐐銬讓他靠坐在牆壁邊緣,安靜得像具屍體。
囚徒們在亞當面前感到自卑,對方拒絕跪伏的畫面不斷反覆,連帶著想起某些貴重物品,那種他們曾奢望又不得不放棄的東西。
尊嚴啊,像幼時美夢那樣奢侈而遙遠。
【你獲得囚徒尊敬,牢房裡首個夜晚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