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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主能看見備注》一章:流浪者,大雨
  【悍匪的闊斧將你重傷,馬匹把瀕死的你扔在這處殘破的建築外。你爬行到屋內後,已經快用光最後的力氣。】

  流浪者靠牆坐著醒來,這段念白一樣的文字浮現在腦子裡,似乎是某種記憶,又像是對實況的解釋。

  他聽到了雷鳴,那聲音像獅鷲獸饑餓時的沉悶低吼,記憶裡浮現出各種雨幕場景,像走馬燈一樣掠過。

  大雨會把海上的三帆船澆透,食屍鬼會在泥濘裡尋找斷肢,流民們應該升起篝火躲避在某處山窪……

  “但我要死了。”

  他如此想著,眼皮開始沉重,然而字跡還是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有人聽到動靜,順著你的血痕找來。】

  逐漸失焦的目光又開始清晰,夜幕裡有陰影扒在門上,這樣的體型可能是遊蕩者或是女妖一類的怨靈。

  但影子很瘦削,那應該是人類——居無定所的流民經常寄居在這樣的廢墟當中。

  對方只是觀望片刻就消失在視線裡,在他“睡著”之前,又重新回來,手上多了個圓形物體。

  石頭?還是鐵塊。

  對方猶豫了很久,貓下腰,幾乎是爬行著靠過來,瘦弱的身子在晃動。

  【並不是所有的顫抖都源自寒冷,過量食用人肉會導致庫魯症。】

  腦中的念白更新了,將死的流浪者分不清這是自己的想法還是某種解釋。

  【對方並不知道你身下有一把卷刃匕首,重傷使你即將陷入昏迷。在這最後的時刻,你可以什麽都不做,或者,揮出最後一擊。】

  他幾乎麻木的手握了握,確實是裹著爛布的短柄,身形保持不動。

  那個影子逐漸靠近,遮擋掉本就稀薄的光線,黑暗在他的世界被無限放大,只有那更新的字體依舊清晰。

  【在下一個雷聲前,必須做出你的選擇。】

  幾乎是同時,慘白的光線從坍圮的牆壁缺口照進來,他終於看清了那個靠近的身影——是個慌亂的女人,眼眶濕潤,表情驚恐,泥塊和雜草糊在營養不良的臉上。

  雷電的光線轉瞬即逝,周圍再次陷入黑暗,像是合上雙眼一般墮入虛無。

  他松開了握刀的手。

  這並非因為無用的仁慈,而是自己的軀體哪怕反殺對方也無法再割食人肉了,雖然他並沒有做過這種事。

  至少記憶裡沒有。

  宣判命運的雷聲姍姍來遲,松針般的水幕在這一刻落下。

  流浪者胡亂的想著,認命般接受那席卷而來的困意。

  今夜,是場大雨。

  ……

  【你還活著,意識回歸在這具身體,而不是撲進了勾魂女巫的懷抱。】

  麻木的身體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他並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只是在思緒凝聚的時候,又看到那陌生而熟悉的念白。

  還有,唇間傳來溫濕的觸感,某種微熱的糊狀物塞進自己嘴裡,隨後是清涼的雨水灌進喉嚨。

  他吞咽著,像是酒場的賭徒紅著眼勾取那些印著狼頭的銅幣,以及帶血的銀蟒。

  胸腔裡傳來充實感,還有象征著存活的痛覺。

  雨水清洗著充斥刀劍與奇詭的世界,像是田邊磨坊的水車一樣嘩啦啦地吵個不停,雷光伴隨著打樁一樣的悶響。

  殘缺的建築潮濕得很,黑暗的房間裡面,蘇醒的他閉著眼,感受著另一個人對自己的照顧。

  缺口的地方形成小水窪,更多的雨濺起,落在流浪者的眼皮上,

讓他忍不住皺眉。  對方因此感覺到自己的蘇醒,踉蹌地縮爬到一側,稀糊狀的食物掉在了結實且布滿乾硬血漬的胸膛上。

  “好可惜。”

  流浪者如此想著,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

  悶雷在瓢潑的雨聲裡短暫地點亮世界,他又看見了身旁瑟瑟發抖的陌生人,同時,更奇怪的東西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饑寒交迫的流民少女】

  【態度:驚慌失措】

  【特長:簡單的求生】

  【獨白:屋外的怪物好可怕,陌生人會不會傷害我?】

  她穿著灰撲撲而且綴滿補丁的農婦裙,手中握著卷刃的匕首,並不知道那蹩腳的動作和錯誤的持刀方式被流浪者盡收眼底。

  興許是喂食了東西,重傷的他有力氣把自己從枯草跺裡撐起來坐著。

  他低下頭,胸前的刀傷上出現備注。

  【重武器刀傷(簡易的包扎)】

  咬著牙掀開村姑頭巾的一角,那駭人的傷痕被處理得馬馬虎虎,這也是他能活下來的理由。

  “謝謝你。”

  房間再一次亮起的時候,女孩眼角泛著銀光。

  “不要握在繩結上,不然在捅進別人身體之前,會先把你無力的手給卸掉。”

  流浪者看向對方,發現信息更改。

  【態度:保持戒心】

  流浪者此時才認真地思考起來,起初他認為這對話框是瀕死的幻覺,但這到底是什麽,某種奇異的詭術還是詛咒?

  他身上的物品在包扎傷口的時候已經被取出,裡面有引火用的秘術匣——其實只是煉金術的產物配合一點火藥。

  “外,外面有食屍鬼,不要生火吧。”

  “大雨會把外面的血跡洗掉,它們暫時找不到這裡,天亮的時候,食屍鬼會縮在樹林和木橋下面。”

  流浪者如此解釋著,再指揮她操作, 升起了一堆小火。

  女孩手腳不算笨,應了信息裡【簡單的求生】的特長。

  火苗亮起後,希望充斥著房間,雨夜當中,溫暖和光明給人的依靠,遠遠超過簡陋的武器。

  也因為如此,女孩的態度再次改變為【輕微信任】。

  她搬過盛接雨水的破陶罐,把放在內兜的布包拿出來,從裡面抖出少量的麥粒,很粗糙,甚至還有細小的秸稈,一看就是從路邊田地的殘余裡扣下的。

  屋裡能夠維持火光的木材極少,想煮東西實在困難,他們只能咀嚼著極簡的乾糧,然後用雨水送服。

  這種熟悉的口感,讓流浪者明白——當他昏迷的時候,女孩就是用咀嚼後的食物來喂自己。

  “陌生的先生,你叫什麽?”

  流民少女終於有勇氣問出口。

  “我……”

  頭痛。

  超越胸前刀傷的頭痛。

  他咬著牙,青筋畢露,感受著撕扯交融的靈魂,眼前出現重影,手掌忽大忽小,腦中不斷塞進雜亂無章的畫面。

  幽瞳龍的懸崖和擺放電腦的書桌交織;金鴉幣和皮夾紙鈔混在一起;大陸通行的馬匹突然變成柏油路上的轎車……

  腦子裡的念白不斷變換著昆迪亞大陸上的各種語言,還有某類熟悉的方體字。

  無論如何,劇烈的疼痛裡,他都能清楚地理解這念白的意思。

  【你遺忘了今夜之前所有的經歷,但是這具軀體的知識被你毫無保留地獲取。時空裡迷途的流浪者,開始你全新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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