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雨水沿著車門飄了進來,嗚嗚的風聲使得車內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許多。
黑人情侶順著聲音看向車外,待看清以後,臉上立馬浮現揮之不去的驚駭。
車外的十來名白人男女,穿著整齊時髦的裝束,它們打著老式的黑色雨傘,在看向他們的同時,也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上來。
每個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死寂和麻木,給人的感覺十分怪異,像是面對一堆屍體一樣。
而它們的身後,陰沉漆黑的天空下,暴雨之中,隱約能看到一所學校的輪廓。
杜維深吸了一口氣。
按理來說,這輛公交車,是具有限制惡靈的作用,在車門未開啟前,除非他動用那面鏡子,否則不可能被動的進入靈視狀態。
可現在……
感受著耳朵中尖銳的嗡鳴聲,以及心臟處正在減弱的刺痛感。
他可以確定——這些人要麽全是惡靈,要麽是與之類似的詭異存在。
杜維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東西排著隊,一個一個的走上車,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的步伐平穩,甚至呼吸都沒有太多變化,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姿態,在這種情景下,卻顯得更加詭異。
路過那對黑人情侶的時候,他看到兩人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表情也異常的驚恐,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盯著他。
杜維看到了乞求和求助。
當一個人對外界的事物產生絕望的時候,會本能的尋找一切能幫到自己的人或物。
誇張一點的說,那就是溺水的人會拚命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但往往現實是,沒有所謂的稻草,他們能抓住的,只有救援者的身體,拚命的抱住不放,最終一起溺水而亡。
所以,杜維的步伐沒有停頓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看都懶得多看他們一眼,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坐下。
而一旁的琳達,則徹底嚇傻了,蜷縮成一團,基本喪失了行動能力。
她是個有智商的女人,但並沒有面對這種情景的經驗。
面對惡靈,絕大部分人,只有死路一條。
杜維掃了她一眼,便不再對其關注,冷靜的觀察著這批“乘客”。
他數了數,一共十四個。
這些東西上車以後,沒有收起雨傘,而是繼續撐著,每坐下一個人,便把雨傘靠在肩膀上,擋住上半身,看起來非常的詭異。
這時,杜維眉頭一皺,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輛公交車的款式很老,空間雖然不算小,但座位的分布卻比較分散,所以只有十六個座位。
自己加上琳達以及那對黑人情侶,一共是四個人,再加上十四名新的乘客,一共是十八個。
座位不夠。
多出來的兩個人怎麽辦?
公交車似乎沒有站票吧?
下一刻,杜維就看到:
由前到後,當這些乘客依次坐下,來到黑人情侶座位的時候,其中兩名打著黑傘,面無表情的女孩停了下來。
黑人情侶隻感覺呼吸都凝滯了,毫不掩飾的惡意在他們身上來回遊走,充滿了惡毒和邪異。
情侶中的女人直接崩潰,尖叫著哭了起來,發泄著心中的恐懼。
“不要過來,你們這些鬼東西,不要過來!”
除了哭嚎和尖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在這種情況下做什麽,甚至都想不到,向其他人求救。
比如說,杜維。
而那名黑人男子還保留有一些理智,
他的情緒雖然也在崩潰,但猛地一咬牙,直接反身跳到了後方座位,然後站在中間的空道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句話都不敢說。 女人見此,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對生的渴望,可她正想效仿自己男友的行為的時候,一隻蒼白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無聲無息。
仿佛觸電一般,黑人女子渾身僵硬,臉上的表情凝固,如同一隻木偶。
而從杜維的角度看來,靈視狀態下,他能看到更多。
他看到,兩個面無表情的女孩,其中一個,把手按在黑人女子肩膀上的時候,無形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很難用言語來解釋。
杜維只能將其用更符合邏輯的文字來表達。
那就是,黑人女子和這個非人的女孩,在接觸到的一瞬間,變成了一個整體。
接著,杜維便看到,那個女孩坐在了黑人女子的腿上,背靠胸。
然後另一個女孩也坐到了緊挨著的座位上,兩把黑傘擋住她們的上半身,杜維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信息。
剩下打著黑傘的詭異乘客,也陸陸續續的坐下,每個人的上半身都被傘遮擋住,竟然有種協調的美感。
很快,一個女孩便走到了最後一排。
坐在了杜維和琳達的中間。
杜維面無表情,眼角的余光卻在窺視著右手邊的女孩,嗅到了某種腐爛的氣味。
這種氣味,是他大學時,法醫解剖課上最厭惡的味道。
雖然女孩的上半身被黑色雨傘遮住,但依舊讓杜維有種不適感。
於是,杜維想了想,把一直靠在窗邊的雨傘抽了出來,緩緩打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巧的是。
杜維的傘也是黑色,當整個傘蓋住他上半身的時候,仿佛他本來就是和這批乘客一起上車的一樣。
車廂內,此時只有那名站在走道上的黑人男子,和情緒崩潰的琳達,顯得格格不入。
一個站在走道上,不知所措,一個蜷縮在角落裡,隱隱在低聲啜泣。
而這時,杜維皺了皺眉。
他抬頭看了一眼前車門,已經關閉了。
可為什麽,還停留在原地?
難道說……
是座位?
他隱約間,有了一個模糊的推測,看向那名黑人男子的目光,也變得異樣了起來。
“他完了。”
杜維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道。
果然……
下一秒。
後車門打開了。
門外,幽暗陰冷,暴雨拍打在地上,嘩嘩作響,冷風灌入車廂,似乎觸發了某種機制一樣,所有坐下的乘客,除了琳達以外,都抬起頭,目光鎖定了黑人男子。
“什……什麽意思?”
黑人男子聲音中帶著驚恐,腦袋來回轉動,看著所有人。
“哬……”
緊接著,他隻說出了第一句話,臉色就變得僵硬呆滯了起來,喉嚨也仿佛卡進了什麽東西似得,只能發出詭異的哬哬聲……
杜維目光冷漠,注視著黑人男子如同失去自主一樣,邁步從後車門走了下去,暴雨瞬間將他渾身上下都淋了個遍。
然而,他卻恍若未聞,一步一步,邁著機械的步伐,走向了只能看到輪廓的那所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