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
卡在這至關緊要的當口,岑喬夫背上那睡眼惺忪的蒙面人眼皮一顫,緩緩睜開了眸子。
甫一抬頭,他眼神便聚焦到了那萬裡之遙外的滾滾塵煙。
隨即,才後知後覺的一扭頭,望向了那一個面對著青年,將後背留給自己的藍袍中年人。
“苟無月……”
蒙面人像是在追憶一般的低聲呢喃,渾濁的目中不知在思索著什麽東西,良久才定睛到苟無月手上的名劍,奴嵐之聲。
“嗡!”
應和著劍鳴聲,天地似有妖風刮起,呼嘯連連,所有人心頭一寒。
眾多白衣即刻警覺,注意力立馬從遠處那青年人身上轉開,落到了蘇醒的蒙面人身上。
“哥哥!”
說書人驚喜叫喚一聲,“你醒了?”
“無礙?”岑喬夫偏頭問道,背一震,便是將其上之人給彈落下來。
“無礙。”
蒙面人回應著,可腳方下意識的在虛空一點,卻陡然驚醒自己已然失去了滯空能力。
他即刻醒悟過來。
面前這班人,談話,都是在天上談的!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嗖!”
這從岑喬夫背上落下的人兒,似是在睡夢中踩空一般,身子直接往地面墜去。
“我……”
蒙面人直接失語了。
好在說書的反應極快,手在“陰陽生死”一抹,金光一綻間,蒙面人已然落到了他生成的空間站台之上。
“……”
全場齊齊滯納了一下。
眾多白衣面上緩緩浮現問號。
如若資料無誤的話,這從岑喬夫背上掉下來之人,應該便是聖奴首座。
可堂堂聖奴首座,竟然連飛行,都飛不了?
“這他娘的聖奴怎的一個比一個奇葩?”
“那年輕人就算了,這聖奴首座,我還以為是壓製了修為,不曾想,他真的是後天?連飛行,都不會?”
“我嘞個去,這到底是什麽和什麽啊!”
蒙面人脫離狀況的登場,像是攪屎棍一般,直接將場中的對峙目標給轉移了。
苟無月重歸扭身望來。
目光一矮,便是看到了幾乎要跌到地上了的蒙面人。
“額……
蒙面人仰頭看去,神情頗有些尷尬。
他想要說話。
隨即便發覺這種高度不對等的說話方式,不僅費脖子,氣勢還會弱了對方一籌,當即偏頭瞅向了說書人。
說書的心領神會,手一招,蒙面人徐徐浮空。
一眾白衣,足足數十個頭,就這般隨著其人影攀高而徐徐抬首。
那畫面,簡直了!
“這,就是天下掉下來的救兵?”
遠處的徐小受一開始還在為蒙面人登場能轉移掉苟無月注意力而自喜,看到這一幕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對面是無月劍仙!
你這樣子搞,叫我怎麽相信聖奴可以從這天羅地網中殺出生天?
這特麽比我還荒謬的說。
“淅淅瀝瀝……”
雨一直下。
說書人為了防止哥哥在升空的過程中遭遇二度意外,還特意調慢了速度。
直到他也發覺了氣氛有些不對勁,這才直接一個轉移,將哥哥拉到了和苟無月齊平的高度。
“受到忽視,被動值,+782。”
徐小受看到這信息,當即松了口氣。
哪成想,蒙面人一到高度,其他事情沒有做,第一個舉動,便是扭頭看向了他,還招了招手。
“過來。”
刷。
白衣齊齊扭頭。
“受到注視,被動值,+783。”
徐小受一下子臉都綠了。
他想脫離戰場。
他甚至一刻都不想待在那戰局中央。
可蒙面人似乎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麽,一笑道:“你待在那,只會死得更快。”
徐小受怔住。
他立馬反應過來。
是哦,這是斬道、太虛之戰。
這麽一點距離的話,於他們而言,便是咫尺之遙。
躲,又怎麽可能躲得過?
“過來。”
“受到邀請,被動值,+1。”
徐小受咬了咬牙,再不敢多思,一步登天,直接去到了蒙面人的身後。
“開戰了,記得屏蔽我……”
“看好。”
蒙面人頭都不回,直接截斷了他的話語。
“看什麽?”徐小受愕然。
“學著。”
“學什麽……嗯?”
徐小受眸中突的綻放亮光,“該不會……”
他記得第一次和這蒙面人碰面之時,對方也說過類似口氣的話。
在一句“你的道,早就被人走爛了”之後,直接出手,重創肖七修、葉小天,以及靈宮幾大元老,輕松脫身。
莫不成,此刻他也會大展神威,彈指間將此方空間破去。
然後在苟無月的注視之下,帶領著所有人,如從天桑靈宮脫身一般,遙遙遁去?
try{mad1('gad2');} catch(ex){} 徐小受一臉期待。
旁側的說書人同樣這般神色,目中的星星簡直要掉出來。
岑喬夫後撤幾步。
首座出來了,那麽抗壓力的,便不再是自己了。
蒙面人沒有過多解釋,直接采取了行動。
他像是一個長輩,仿若要親身指點一番什麽,邁開步伐,往前頭走出了一步。
“等……”
說書人驚嚇的話語聲還未曾說完,蒙面人已然一抖,身子踉蹌著直接往前頭倒去。
“定!”
嘩啦一下,旁側的說書人匆忙的在古籍上一劃,這才加長了無形空間站台的長度,避免蒙面人一腳踩空,再度跌落。
?
白衣一眾目中的期待變成了震驚,一個個呆若木雞。
徐小受:“……”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卻被嗆得咳嗽連連。
這特別,您在逗我?!
蒙面人頗有些惱怒的回頭瞪了一眼,這才在說書人悖悖然的一縮脖下,像是完全忘卻了方才的窘境一般,將雙手往身後一負。
“苟無月?”
幾乎要被白衣陣營氣勢完全壓垮的聖奴一方,在這一句淡然的話語聲下,劍意直接被破開。
蒙面人肩還是佝僂著,但微微一舒張,天便仿若都要被捅破了。
似乎這世上,根本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鎮得住他。
“氣勢?”徐小受驚覺。
這一幕,像極了自己在“氣吞山河”幻境中遭遇到那般困境時的最後一眼。
天底下,真正擁有絕對自信之人,是不可能被任何氣勢壓垮的,即便他看起來僅僅只有後天境界。
“劍意!”
“這家夥也是古劍修,他一下子破開了無月前輩的劍意碾壓!”
“好家夥,這是什麽境界?”
“他也是劍仙不成,這麽輕而易舉……”
“開什麽玩笑!這就劍仙?天底下劍仙也就七位,有這家夥的名頭?”
“那他……”
“無月前輩根本沒有動真格罷了,他的劍意,本就是方才用來對抗那年輕人的,根本無足輕重!”
“噢噢,真是這樣麽?”
白衣的傳音頻道之中,當即也一派喧嘩。
雨聲滴滴答答,安靜的現場之下,是一片波濤洶湧。
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時候,蒙面人是真的直面上苟無月了,換個說法,就是硬鋼!
“你認得我。”
苟無月的語氣中沒有半點驚疑。
他能從蒙面人初醒時和現下兩句“苟無月”,直接判斷出對面這個遮頭裹面的人,是真的認識自己。
因而,話語聲中沒有半點疑問。
“嗡!”
劍鳴聲起。
苟無月低頭,緊緊攥著名劍奴嵐之聲。
自從這蒙面人蘇醒,奴嵐之聲便仿若察覺到了同級別的敵人一般,震動幅度強得可怕。
這是多少年未見的場景了?
苟無月蹙了蹙眉,道:“可是你認得我,我好似不認得你?”
“而天下古劍修,但凡出名之輩,無我苟無月不識之人,所以,我應該也認得你。”
“你是誰?”
蒙面人目光從名劍奴嵐之聲上移開,蜷了蜷手指,他兩手空空。
“聖奴首座。”
說了句廢話,蒙面人接著道:“但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這事,到這裡就可以了。”
他放眼掃了周遭白衣,微微點頭。
“陣仗是很不錯,但給我個面子,都散了吧,各回各家。”
哈?
白衣一眾聽懵了。
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二傻子??
先前那年輕人天真蠢萌也就算了,怎的這個聖奴首座,也這般自負?
面子……
這般口氣,真的是完全不把此地所有人,放在眼裡啊!
“哈哈哈!”
白衣人群之中,終於有人憋不住了。
這一個兩個的,真當他們白衣這般架勢過來,是專程來開玩笑的?
人群之中飛射出了一道魁梧身影,袖袍一甩,便怒聲道:
“管你丫的是誰,乾趴了再說!”
“這裡七支白衣小隊,外加一個‘覆國天罩’,更是動用了七八百聖神衛的場外支援,太虛來了都破不開。”
“你們這聖奴,是小醜雲集麽?真以為靠幾點唇舌功夫,一個個可以頂天了?”
“依俺看,無月前輩也不需同他們廢話了,直接斬了就好!”
他一抬手,底下的白衣也站不住了。
“對頭!”
“無月前輩,甭和他們說了,時間拖得久了,指不定……”
“呸,乾就完事遼!”
很顯然,在蒙面人看來十分淡然的一句事實,落到這幫人耳中,確實成了嘲諷話語。
耗費這麽大的人力物力,他們可不是過來此地聽戲的。
苟無月皺了皺眉,但沒有說什麽。
那飛空的魁梧白衣便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胸膛一挺,目光灼灼的刺向了蒙面人。
try{mad1('gad2');} catch(ex){} “覆國天罩?”
蒙面人低喃了一聲:“略有耳聞……但,你是誰?”
“我名程圓!”
“多大?”
“三十二!”程圓傲然,三十二歲,能入白衣,確實有值得驕傲的資本。
“什麽修為?”
“王座!但在‘覆國天罩’的增幅之下,實力可比斬……”
嗤!
根本不曾有任何動靜,可虛空突兀的一聲輕微嗤響,那程圓的話語聲戛然而止。
一道血色直接灑落半空。
下一秒,程圓雙目瞪得滾圓,伸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可汩汩而出的血流,卻是從他的指縫之中滲透而出,直接染紅了一身白袍。
“我管你是誰?”
“但區區王座修為,也才三十二歲,充其量,也就是個青年輩。”
“那麽,大人說話,你就不要插嘴。”
蒙面人淡漠著移開了目光,看向苟無月:“他還有三分鍾可以活,如若不及時施救,很快就會死。”
“我並不想殺人。”
“但如若你帶來的人,都是這種貨色,一旦開戰,你的損失,比我的大。”
他仿若在陳述一個事實真相,聲音無波無瀾,平靜無比。
白衣同時被嚇著了。
無月前輩出手,甚至還有拔劍的動作。
可那蒙面人,根本沒有一個人看得見他有何動作。
人,便直接被封喉了?!
“三分鍾……”
白衣匆匆忙接過從天耳墜的程圓,急救人員立馬撲過去,將人拉到了後頭。
場面一時死寂無比。
苟無月眸子微沉。
他目光落到了蒙面人半藏在袖袍之下的蜷屈二指,目中有著驚色。
“十段劍指?”
徐小受這也才驚覺的低頭,果然看到了蒙面人的蜷屈的雙指。
這一式,正是他彼時在天桑靈宮斷了院長大人一臂的一式。
同時,也和那邋遢大叔出手寂滅紅狗的二指,如出一轍!
“隨你怎麽叫,但我還是那句話,這局,最好散了。”蒙面人恬然說道。
徐小受這才感覺到什麽才叫真正的狠人。
在白衣的重重包圍之下,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直接選擇主動傷人。
這得是多大的膽氣?
苟無月看著蒙面人的手指有些失怔。
這一刻,他手中緊握的名劍,似乎也震顫得愈發劇烈了。
“好!”
“好一個‘十段劍指’!”
苟無月失笑一聲,眸中有著驚疑,道:“換做往時敢傷我部下,或許我不會同你再多廢話,但今日,你……”
他突然頓住,沉吟下來,腦海中方才蒙面人的自信的“面子”一詞重歸出現。
足足停了良久,他才問道:“我為何要放你走?”
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百八十度大拐彎的語氣給驚到了。
饒是徐小受,也是震驚的看向蒙面人。
聽這語氣……
真的可以僅靠一張嘴,僅憑面子果實,讓得現下這局勢有轉機?
蒙面人淡然出聲:“因為你是苟無月,所以你不得不放我離開,這,是你欠下的人情。”
“哈哈哈!”
苟無月大笑:“我之一生,仗劍天涯,何曾欠下過什麽人情?”
“你欠過。”
蒙面人根本沒打算多作廢話。
他直接伸出二指,遙指蒼穹。
“銃!”
虛空一道兩指寬的黑線直接洞穿, 靈陣波紋泛濫,竟是被破開了。
“開什麽玩笑……”
白衣驚了。
“靈陣!”
“覆國天罩,蓋下!快點!”
“他媽的,這家夥是什麽來歷,這又是什麽靈技,怎的傷害如此之高?”
“他不才後天修為麽?”
“……”
“走了。”蒙面人一甩手,岑喬夫和說書人二話不說,當場跟上。
徐小受傻眼了。
就這?
就能走了?
看著這幾個家夥就要離開,他忙不迭跟上腳步,卻是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麽。
苟無月被他的自信給驚到了。
這人真的是把自己當成了空氣麽?
旁若無人到這個地步,別說普通白衣了,就連他苟無月,此刻也是怒火中燒。
“給我留下!”
“嗡——”
就在他方想要拔劍之時,名劍奴嵐之聲,竟傳來一絲微弱的抗拒之意。
明明方才它已然像是遇到了同名劍仙,不甘居於劍鞘之內,想要出戰。
但此刻,苟無月想要拔劍。
這劍,反而在抗拒了!
“人情……”
苟無月低眸看著奴嵐之聲,腦海中突有一道久違的身影闖入。
他悚然回眸。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