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說虛空島?”

　通訊珠那面，八尊諳失笑兩聲，顯然也沒有計較徐小受的口不擇言，隻挑明白了講。

　“對！”

　徐小受趕緊收拾心神，重回正事:“如今布防抽調到了王城，這會兒雲侖山脈那邊，肯定守衛空缺，虛空島不是要降臨雲侖山脈嗎，這是一個機會！”

　八尊諳:“誰告訴你，虛空島要降臨雲侖山脈?”

　徐小受一時驚愕:“不是?”

　“這事情說不準的，沒到那一刻，連我，也不知道虛空島最終會落在哪裡。”八尊諳如是說道。

　徐小受不解:“那聖神殿堂這麽大費周章，布防雲侖山脈，所圖為何?”

　八尊諳:“只是降臨虛空島的可能性比較大罷了。”

　徐小受:“……”

　他遲疑了好一陣，再建設性問道:“那你趁這會關鍵時刻，雲侖山脈無人，直接將虛空島召喚到那地兒，事情不就一了百了?”

　八尊諳:“你當我是神?”

　徐小受:“……”

　你不是嗎?

　你不一直表現出一副，你無所不能的模樣嗎?

　這會兒開始說不行了?

　他開始質疑，二人的對話也開始加速。

　徐小受:“黑白雙脈，不是盡皆奉你為尊?”

　八尊諳:“但虛空島不奉我為尊。”

　徐小受:“那你在等什麽?你的後手呢?蟄伏良久，這麽好的機會，總不至於放過吧！”

　八尊諳:“後手?什麽後手?誰告訴你我有後手?”

　徐小受:“???”

　一時間他震驚了。

　驚為天人那種震驚。

　人家聖神殿堂都搞到這麽一副聲勢浩蕩的局面了，敢情，你八尊諳屁準備沒有?

　甩甩頭，徐小受表示不信。

　他覺得八尊諳不信自己，什麽計劃都不想跟自己說。

　當下再問:“你沒有後手的話，我算什麽?你叫我到王城來，不就是後手之一?”

　八尊諳語氣還是由始至終的秉持著有幾分調侃和好笑，似乎交流至此，徐小受的每一句話，無一不打在他的意外點上，只聽他道:

　“你真誤解了。”

　“把你放到王城，是主動製造一些可以產生混亂的機會，有則好，無則加勉。”

　“但有無都無所謂，老話說得不錯，船到橋頭自然直。”

　“虛空島什麽時候降臨了，我便出來，就這般簡單。”

　“至於其他時候……”

　八尊諳頓了下:“只能等。”

　等?

　徐小受再被秀了一臉。

　等死吧你！

　人家聖神殿堂那麽大的陣仗，你啥都沒有，乾等?乾瞪眼?

　一時間徐小受無力歎息了:“有沒有人跟你提過，他們並不想待在聖奴了?”

　“沒有。”

　八尊諳知曉徐小受一直是有反心的。

　他也是真欣賞這一點，完全不介意。

　徐小受大膽吐槽:“或許你該關注關注你下屬們的內心了，也許他們言不由衷，畢竟你這樣的人，很難讓人心中有底啊……”

　“你沒底嗎?”

　這時候八尊諳倒頗顯意外，隨後認真道:“‘八尊諳’三個字，還不夠讓你有底嗎?”

　徐小受:“……”

　好大的自信！

　通訊珠那邊平靜且認真的話語，一時間，真讓人啞口無言了。

　徐小受並不懼刻意的強行裝逼。

　因為一般這種時候，只要他徐小受出口，對面必然功力全破。

　但人家八尊諳這種不經意間，自然流露的霸氣，再結合往日裡被傳神了的那些個神話……

　完完全全，就給人一種“我只是在陳述一個基本的事實道理”這種感覺。

　徐小受服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打算和這家夥繼續無畏的糾纏，隻道:“有一個小忙，可能需要你幫一下。”

　“說！”八尊諳笑意愈濃。

　徐小受歎氣:“就我此前說過的，可能要麻煩您挪一下屁股，去雲侖山脈造就一種，你可以召喚來虛空島的訊息，放出來，讓聖神殿堂的人知道。”

　“聲東擊西?”八尊諳問。

　這回徐小受終於找到了自信點，這貨沒文化啊，當下重重駁斥道:“這叫圍魏救趙，不叫聲東擊西！”

　“好。”八尊諳應承了下來:“還有其他的什麽嗎?”

　好?

　對面答應得這麽快，也不反唇相譏，徐小受反而懵了。

　這就好了?

　腦子一轉，徐小受立馬反應了過來。

　敢情我方才那些話，其實你是聽懂了，但就因為沒有在前面加一句“我需要幫忙”，你就置若罔聞?

　“我……”

　當下徐小受內心都有些抓狂了。

　八尊諳，鐵了心就是想讓他徐小受欠下這個情，不給他以一種“有個機會給你”的賜予心態，去展開談話節奏。

　這家夥，其實什麽都懂！

　徐小受咬牙認了:“既如此，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交易會現場這邊，可能還需要人援助，你派十來個斬道啊之類的過來，約莫就能解局了。”

　“好。”八尊諳再應下。

　“好?”徐小受卻再被嚇到，狐疑出聲:“你真能派十來個斬道過來?既這樣，你再多加三兩太虛也是不錯的……”

　“好。”

　“好?”徐小受再再震撼，三兩太虛都可以的話，“那半聖呢?”

　“好。”

　這一下徐小受反應了過來，勃然大怒:“你在唬我！”

　八尊諳:“你既然都開始做夢了，我有什麽理由喚醒你?現在這個點，確實也是正常人該睡的點，你做的不是白日夢，是很正常的夢。”

　徐小受:“……”

　他突然腦海裡閃過了一些詛咒之詞，隨即驀然驚醒自己竟有些退化成了小師妹的趨勢，當即趕忙將這些不切實際的詛咒拋諸腦後。

　“說回正事！”

　想到小師妹，徐小受認真道:“‘閻王’這個組織，你知道多少，他們要奪淚家瞳，我猜測無誤的話。”

　“確實無誤。”

　八尊諳這回認可了，說道:“閻王，我盯上他們很久了，但目前不是和他們交鋒的時候，你盡量離遠點，現在先不用關注他們。”

　交鋒……

　徐小受一聽八尊諳的用詞，當即就明白了。

　閻王恐怕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加恐怖。

　他遲疑了會說道:“我倒不想惹事，但他們已經找上門來了。”

　八尊諳驚訝:“找你?”

　“嗯。”

　徐小受點頭:“不僅找我，還和我乾架了，他們想搶我……呃，嗯，也沒啥，就幹了一架。”

　通訊珠對面又安靜了。

　過了好半晌才有聲音出來:“你手上有淚家瞳?”

　“沒有。”徐小受矢口否認。

　“沒有，他們不會找上你。”八尊諳道。

　“我師妹有，你應該看出來了的。”

　“那他們應該是找你師妹。”

　“好吧！我承認了，我有……”徐小受放棄掙扎了，“但這枚眼珠子是我搶來的，從薑氏手上，不是淚家，來歷十分正當。”

　八尊諳:“……”

　他再沉默了一陣，忽然發問:“半聖薑氏，你小子哪有能力，搶到人家的東西?”

　徐小受:“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八尊諳遲頓了下，聲音中竟有了恍然:“難怪我說本來連說書的都不知道我進城了，怎的就有勢力知道我到了，還開始傳謠，敢情，是你在泄露天機……”

　“你扮我?”

　八尊諳的腦速直接能讓人當場瞠目結舌。

　徐小受聽到這，嘴唇囁嚅兩下，挪開通訊珠，呸呸兩聲，將可能出現的結巴情況提前終止。

　然後再挪回來通訊珠，平靜回道:“沒有的事，不要亂說。”

　八尊諳:“通訊珠的收音效果，沒你想的那麽差。”

　徐小受:“……”

　該死！

　這個變態腦速怪，怎的除了身體看著羸弱，根本沒有半點缺陷?

　我詛咒你個老蒙面男思維變得跟身體一樣羸弱，生孩……

　“呼！”

　猛然驚醒。

　徐小受立即甩頭，將那些小師妹附體的東西給狠狠甩開。

　他捏著通訊珠，想要用力，卻又不敢。

　“你那破令，根本沒用！”

　徐小受選擇轉移話題，說起了八尊諳的令牌，“我遇了閻王的面具人，想著這是個大勢力，應該符合你說的震懾標準，結果令牌一拿出來，人家反而下手更狠。”

　“結果呢?”八尊諳問。

　徐小受答:“我下手更狠，把他打殘了，然後有個金色面具人出來了，時間之力，我懷疑是閻王的老大。”

　這下八尊諳驚訝了:“你打的是王座?”

　“嗯。”

　徐小受知道他在想什麽，解釋了下:“也不是單打獨鬥，就是剛好底牌都在，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彼時若無阿戒跟人家對抗帶來的緩衝時間。

　徐小受自個兒估摸著，他早被那紫色閻王面具人乾趴下了。

　八尊諳思考後說道:“那你確實是遇見不懂事的了，應該是打了個年輕了的閻王。“

　“你說的，最後出現的金色面具人，不出意外，就是黃泉，確實是他們的首領。”

　“日後再相見，這種級別的，你也不用動手，八字令扔他們面前，劃界為隔，當場走人，他們不敢追你。”

　八尊諳擲地有聲。

　徐小受聽得震撼。

　這麽有底氣的嗎……

　“若他追我?”徐小受問。

　八尊諳語氣中滿是篤定:“他不敢，所以沒有‘若’。”

　徐小受:“……”

　真服了！

　第八劍仙，果然不愧為傳說中上一個時代的囂張跋扈之最。

　這般話語，說出來輕描淡寫的，差點沒給徐小受也當場洗腦了。

　“閻王諸事，暫且不提。”

　八尊諳顯然不想多言了，最後說道:“你要的援助，之後會給到你，現如若無其他事，暫且就先這樣，以後沒什麽天塌下來了的事，也不用找我。”

　聽著對方像是要掛斷電話的模樣，徐小受最後提了一嘴:“等等！”

　“還有問題?”八尊諳問。

　“也不算問題吧！”徐小受斟酌著，腦海中浮現了那一個頭戴草笠的老頭，問道:“就是想知道，我師父現在……”

　“沒死。”

　沒死?

　徐小受率先是驚喜，然後回味著這不鹹不淡的語氣，問:“沒死，是一種什麽概念。”

　八尊諳回應:“就是除了沒死，其他的事情，都經歷完畢了的概念。”

　“其他的事是什麽……”

　“嘟！”

　話還沒完，對面已經結束了通訊。

　徐小受定格在雨夜街巷之中，眉尾一陣抽搐。

　他發誓，等強大了，定要將這人好好吊起來打一頓！

　“沒死……”

　收回通訊珠。

　看著因為下雨而人影疏散了的長街，徐小受仔細回味著這二字。

　他知曉的有關桑老的事情，最多也就是被聖神殿堂緝拿，現今關押在中域聖神殿堂本部的監獄之中。

　而事關監獄。

　八尊諳說的這個“沒死”，應該就是除了還活著，其他酷刑都過了一遍的概念吧……

　雨打臉頰，長街微冷。

　徐小受蹙著眉頭，駐足良久，不知時間。

　直至旁側似乎是有人在高聲叫著雨夜趕緊回家之類的話，他才從有關那死老頭的一些回憶中晃過神來。

　鵝湖、火種……

　煉丹、火燒靈藏閣……

　五指紋種之術、鼻孔……

　龍融界、火煆十萬大山……

　邪罪弓、擋箭……

　太多了！

　從喂火種開始，到擋箭結束。

　其實說白了，短短個把幾月時間不到，中間竟有那麽多的回憶。

　徐小受仔細一想，都覺得有些好笑。

　最後回憶收歸眸底，他也隻無所謂的聳聳肩，扯扯嘴角、再扯扯嘴角，終於在扯完嘴角乾笑一聲後，低嘲一句:

　“報應吧……”

　言罷。

　從戒指中掏出草笠戴上。

　徐小受對著不遠處的提醒之人擺手示意，頭也不回往前走。

　一步步。

　面容逐漸開始蒼老。

　衣衫開始破爛，鞋子也被燒焦……

　雨夜的長街之中，那道瘦削的身影似乎更加消瘦，更加憔悴，更添了幾分枯槁老人的味道。

　年輕的氣息完全消失。

　徐小受像是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

　他聯系了八尊諳，讓八尊諳圍魏救趙，自個兒，卻也不可能停下來。

　既然今夜剛好有這麽多局。

　又碰巧大家都這麽愛湊熱鬧。

　那怎麽可以少了他徐小受?

　桑老的事情太過遙遠。

　聖奴參戰又是聖奴自己的事。

　他徐小受，更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在前路等待著。

　所以……

　“該辦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