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子的奇葩?”

徐小受目送說書二人離開，一邊掏著剛剛洗完的耳朵，一邊在心底盤思著究竟是哪個地方的水土，可以養育出說書人這等“高人”來。

聖奴盡出奇葩，說書人，當屬最為璀璨的一朵。

揣思尚不多時，樓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顯然，大部隊歸家了。

“徐小受！”

木子汐一入樓，身子可勁兒一撲過來。

在外頭跟著那個假“徐少”一路，就悶氣筒一個，可給她憋壞了。

然才一臨面，小姑娘瓊鼻一抽，眼神就狐疑了起來。

“徐小受，你去哪鬼混了?！”木子汐豎眉質問。

徐小受眼珠子都給瞪歪了。

這師妹，鼻子是屬狗的吧！怎的這還能聞出來，不剛洗過了麽?

他大手別過嗅著嗅著就嗅到了耳畔的小師妹，一把將這要爬上頭的妮子扒拉開，“別鬧，不說了在外面，叫我徐少麽?”

“這不沒外人呢嘛……”

木子汐嘟囔著，眼珠子咕嚕一轉，惡狠狠對著自家師兄一指，“別想轉移話題，你到底去哪裡鬼混了！”

“含香樓。”徐小受隨口一胡謅。

“嗯?”

小姑娘卻目光瞬間呆滯，竟然信了！

她心頭盤撚著“含香”二字，整個人都不好了，捧著腦袋一臉的不可置信，“徐徐、徐小受！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子的人！”

這一刻，所有人能從木子汐蹭蹭後跌的身形中，瞅出這姑娘眸子中蘊含的震驚、失望，以及心灰意冷。

莫沫搖頭一笑，有些看不下去這老是捉弄師妹的徐大少了，她拉過椅子坐下，說道:“說書人來過了?”

“哦?”徐小受詫異，“你們照面過?”

這是方才說書二人從樓裡出去，剛好和木子汐回來的隊伍給撞上了?

“不，”莫沫搖頭，“我只是記得他的特殊香味。”

木子汐一怔，下意識的再抽動了下鼻子，這才反應了過來，心頭微微松了口氣。

她也想起來了，這股特殊的香味，是說書人的味道。

“臭小受！敢騙我……”

小姑娘撅起了嘴，被戲耍了一道，但出奇的此刻心頭反有大石落定的感覺，她也不似平日大鬧，隻憤憤的無聲嘀咕了起來。

“受到詛咒，被動值，+1，+1，+1，+1……”

徐小受不予理會，隻望向莫沫手上紫檀香杳杳燃燒的小銅爐，腦海中回憶起了在薑氏和那幾人談心的畫面。

“你可能暴露了。”他說著。

“嗯?”莫沫動作一凝。

徐小受依舊盯著小銅爐:“應該是有人認出了你的‘製戌物’，興許你應該換一個，再不濟……”

他看向了辛咕咕。

辛咕咕的製戌物是一杆禪杖，但現在他的禪杖化作了小型的項鏈，佩戴在脖子上，一般人根本認不出來。

“再不濟，你要變形，或者變小一點，”徐小受指著辛咕咕的項鏈說著，“像他一樣。”

這下莫沫還不曾說話，辛咕咕便是上前坐下。

“徐少你想當然了，‘製戌物’是要適配的，適合封印屬性的‘製戌物’根本沒有幾個，更別提能化形的了。”

他摸著自己的項鏈繼續說道:“我這東西，是‘戌月灰宮’的高級產品，製戌能力極強，莫沫的，估摸著能製戌封印屬性已然不錯，應該化不了形。”

莫沫點頭，表示認可。

如若可以化形，她也不至於一直端著小銅爐。

徐小受眯眼不語，這就有些難辦了。

雖說莫沫的小銅爐只是一個小小的信號，

一般人不至於察覺到。但如若有心人真要去研究，確實可以從這一個突破口，揣摩出點什麽。

“誰?”

這時莫沫出聲，但她的聲音一變，成了一個沙啞的中性沉悶的聲音，“誰發現了?”

灰霧人……

徐小受眉頭一挑，他沒想到這件事能將灰霧人給逼出來。

“榮大浩，你認識麽?”

“……”

對面沉默，顯然灰霧人記不起有這號人物。

徐小受歎息:“他應該是見過你的存在，所以即便莫沫易容，也通過特征給認出來了。”

“我說你也太不小心了！怎的連特征被人記住，你也沒警惕一下?”

徐小受一邊指責，一邊感慨:“擦肩而過的人，別人認出了你，你倒是好，連半分警惕心都沒有，就這樣還上身我朋友，招搖過市?”

灰霧人沉默一下，悶聲說道:“小子，注意你的語氣！”

“我怎了?你現在可是我的保鏢！”徐小受可一點都不帶覷的。

有第八劍仙這塊招牌在，灰霧人現在就是被鎮壓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就算一身本事通天，也沒法子對自己動手動腳。

“榮大浩，我記得。”

便這時，莫沫的聲音出現，她似乎在回憶:“白窟之時，那一個胖子，應該也是大勢力的傳人吧……是了，多金商行那日，他好像就在身邊，但是，怎麽認出來的?”

莫沫不解。

白窟時，她身旁即便有榮大浩，隱藏得也很好。

而後面入靈熔澤遇說書人，灰霧人一下子化身，往後的記憶，便是她不曾擁有的。

記憶差導致了她隻記得和榮大浩正常接觸的那些事情，全然沒有之後的畫面。

而後續灰霧人出現，榮大浩也在冰寒結界之中，目睹了莫沫變身的過程。

自然，那日於多金商行碰面，榮大浩認出了莫沫。

莫沫，卻根本一點上心都沒有，思維慣性產生的偏差，導致她根本不曾往暴露這一個方向想過。

所以這鍋，說到底還是灰霧人的。

莫沫一下子蹙眉，語氣有著指責:“你沒認出來?”

灰霧人:“我怎麽可能記得那種螻蟻，要想被我記住，起碼也得是王座以上，有著斬道的戰力。”

莫沫:“可是失敗往往就在不經意間，你所忽略的弱小的人，很可能就將我置於危險境地。”

灰霧人:“呵，說那麽多管屁用，榮大浩是吧，殺了不就得了?”

莫沫:“榮大浩跟著薑氏，徐小受剛從薑氏回來，這說明事情已經大了，薑閑知曉，薑氏說不得也清楚。”

灰霧人:“一並端了！”

莫沫一時無語:“……那可是半聖世家！”

一人二音，在對面自語自答。

不止徐小受看得有些呆滯，便是辛咕咕、木子汐幾個，也是頭次見到同一個身體，出現這等互相指責“自己”的荒誕畫面。

在場幾人，滿滿的都是格格不入的難以適應的感覺。

徐小受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揮手製止:“歐克，打住！都別說了，薑氏端不掉的，莫沫說得對，這是半聖世家，不是你想端就能端。”

莫沫扭頭，卻是灰霧人在冷笑出聲:“那是你格局小了，哪怕半聖世家，只要不是半聖親至，我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將之滅了。”

徐小受:“……”

他一時間啞口無言。

是啊，自己苦惱於半聖傳人的“不死傳說”，不敢輕易動手。

灰霧人，似乎原先就是一尊“聖”?

再有封印屬性的前提下，說不得真可以悄無聲息將知曉情況的薑閑等人給滅口?

可再一細思，徐小受搖頭:“不可衝動，薑閑知曉這事，他背後的人卻不知道哪個也明了，所以隻端掉一個人沒甚用，說不得還會打草驚蛇，讓人將事情捅大。”

灰霧人:“不就一個馬蜂窩麽?捅便捅了，出來多少馬蜂，一並端了就是！”

徐小受:“……”

這可真符合您的性格呢！

可那是半聖世家，即便他徐小受想在東天王城搞事，也不能這麽搞。

那樣子捅，捅的還是另一件事……

屆時事情大了、炸了，他攪屎棍原先的任務沒成，就要疲於去應付另一件事。

任務失敗不說，自身小命還難保。

“有沒有什麽折中的辦法?”徐小受問。

他不想輕易殺人，灰霧人的辦法，也根本不可取。

“沒有，殺便是了……”灰霧人話才說一半，莫沫的聲音又溜出來了，“有，封印記憶即可，我也不想殺人，以往都是用這種辦法。”

徐小受:“……”

他再度被這一人二聲、互相僵持的畫面給秀到。

——好特麽怪異的說！

“那行，你們兩個自己注意點，屆時找個機會……如若明晚交易會，薑閑和那榮大浩也在，你們看著行動吧。”徐小受扶額。

“直接殺……”

灰霧人的聲音再度才一半，又被莫沫截胡:“可以，就這麽辦！”

“受到詛咒，被動值，+1。”

灰霧人消停了，最後貢獻的詛咒，是他不甘的倔強。

莫沫也重歸恢復了恬然的模樣，那一張嘴也不再是出言便是殺來殺去。

徐小雞在一側聽得腿腳打顫。

原以為徐大魔王身邊最溫和的那個人，敢情還有這麽滲人的另一面，動不動就是殺的、端的……

兩股戰戰，徐小雞瑟瑟發抖，想到原來元府才是自己最好的歸屬，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莫沫的事情徐小受不打算插手。

只要提一句，想來以灰霧人這麽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沒被認出，自有他自己的方法。

可小師妹的事情，就不能不管了。

徐小受扭過頭，將木子汐喚到了面前問道:“最近，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的，比如一直感覺有人要殺你什麽的?”

木子汐一呆。

辛咕咕在一側，頃刻頭皮發麻。

神了！

他眼珠子瞪得老大，此前出行，木子汐三番兩次對自己說的那種“我感覺有人有殺我”，卻苦尋無果的畫面，一下子浮於腦海。

“你怎知道?”辛咕咕心頭直呼神奇。

徐小受若是跟在身邊，能有這般警覺他不意外，畢竟這人第六感比女人還神。

可人不在，依舊還能心系他的小師妹到這種地步……這是什麽神仙能力?！

“還真有?”徐小受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小師妹不答，辛咕咕反倒給了肯定回復。

“發生了什麽，在你們方才出街的過程中?”徐小受想要了解清楚一點。

“嗯。”

辛咕咕點頭:“就方才一行，木子汐一直……算了，你來說吧！”他直接放棄了扯也扯不清的說辭，打算讓當事人來說。

木子汐心頭卻還沉浸在“徐小受怎麽知道這事”、“徐小受原來一直在暗中保護我”、“徐小受其實還是關心我的”、“徐小受並沒有去那含香樓”的驚喜當中。

腦海中那個只要自己一出事，大師兄便會溫文爾雅的出現，用大手輕撫腦袋，道一聲“無妨，有我”的形象還沒完全凝聚，她便隻覺小臉一疼。

“啪。”

徐小受一拍臉:“醒醒，想嘛呢！”

木子汐小臉一甩，肉肉一顫，臉色一紅，“呃……嗯，說、說到哪了?”

徐小受都不知道自家師妹怎麽可以在聊正事的當中，思緒還能飛到天際上，他頭疼道:“方才一路，發生危險了?”

“噢噢，是有的、是有的……”

小姑娘呆呆的一眨眼，思緒接到了原先軌道上，小嘴一張:“我一路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盯著我，可跟辛咕咕說了他也不信，總說沒人……”

“我哪裡不信了！”辛咕咕氣得跳腳，“我是表面說著不信，但我一直在找人的好嗎，你可不要亂講！我就是找不到你說的刺客而已。”

“哼！”木子汐撇撇嘴，滿臉不信。

她視線在自家師兄和辛咕咕身上一轉，心頭一對比:一個不在身邊還能察覺，一個一直在身邊，卻分毫未知。

“無能。”她嘟噥一句。

“我???”

辛咕咕懵了，他感覺是啞巴吃了黃連，有苦說不出。

“那就是了……”

徐小受倒沒在意小姑娘的心思，心緒跳到了那個“閻王”身上，皺眉說道:“我這次出去，不止在薑氏拿了一物，更加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個面具人。”

“他們號稱‘閻王’，要針對的，應該也是你的……”

徐小受說著頓住，目光盯著小師妹的雙眸，“眼睛！”

木子汐有些受不了這般直直灼熱的目光，稍稍挪開視線，偏過腦袋，“噢噢，是、是嘛……”

徐小受掏出了“天知珠”問:“這東西， 你認識嗎?”

木子汐回過頭端詳幾眼，大腦還是一片空白，手指交織著，“不、不認識呢！”

徐小受:“???”

不認識?

這出乎意料了啊！

小師妹怎的還是一副沒在狀態的模樣?

“你再仔細看看，你不可能不認識的呀……”徐小受將“天知珠”塞到了木子汐的手上。

木子汐一碰到自家師兄的手，還有溫度的說，她更加慌張，“我我、我真不認……”

“天知之眼。”

便在這時，她話音一停，聲線變成了一道嬌媚的女聲，氣若幽蘭，撥人心弦。

天上第一樓，當場就安靜了。

徐小受呆住，他猶記得自己聽過這一個聲音，彼時多金商行門口小師妹的一句“三厭瞳目”，好似便是這般嫵媚聲線。

辛咕咕也呆住，他沒想到是，木小蘿莉還有這般能力?她的聲音，竟然還能變得如此……欲?這不現實！

莫沫也呆住，她驚詫的是，原以為徐小受身邊最正常的那一個人類，竟也是同道中人?鬼獸寄體?

“咚！”

一聲響聲打破了沉寂，那是徐小雞癱軟在地的聲音。

徐小雞整個人木了。

他視線在面前幾人身上遊動，眼眸迷滯。

徐大魔王、鬼獸寄體一號、鬼獸寄體二號、鬼獸寄體……三號?

天呐！

徐小雞捧住了腦袋，大腦晴天霹靂過後，直接一片空白。

這是什麽組合?

戒爺，請速速歸來，帶我回元府，我不要在這鬼地方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