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已經近了許多。

　　“咯噔嗒——咯噔嗒——”

　　連續的聲音漸漸大了一些，在煙雨如織的環境裡，有著莫名的一份韻味。

　　“嘩——”

　　魚樂擺了擺尾，向旁邊遊了遊，想著能從岸上的草叢縫隙看到靠近的事物。

　　過了好一會兒，茂密的草叢尖漸漸露出一個人頭頂，頭上光光的，沒有一根頭髮。

　　光頭?

　　和尚嗎?

　　呃……沒有戒疤啊。

　　天生禿子嗎?

　　“咯噔嗒——咯噔嗒——”

　　魚樂這會兒聽出來了，這是馬蹄聲。

　　淺草才能沒馬蹄，這草……好吧，是自己在河裡太低了。

　　很快，整個頭露了出來。

　　是一位老者，看起來年紀很大了，臉上爬滿了皺紋，眉毛已經全白，長長的搭在眼角，眉毛上有一些細密的雨滴。

　　“咯噔嗒——”

　　幾聲馬蹄聲響後，老者上半身露了出來，灰黃的衣袍，頸上掛著一串長長的珠串，赫然是老僧人的裝扮。

　　是個老和尚?

　　怎麽沒有戒疤?

　　難道是古代版的假和尚?

　　魚樂腦子裡疑問重重。

　　一個老和尚——權且稱他為和尚吧——這個時候來潭邊做什麽呢?

　　“咯噔嗒——”

　　馬蹄聲又近了一些。

　　一對長長的耳朵時不時抖一下，看樣子是為了甩去耳尖上雨滴。

　　等等……長耳朵！

　　不是馬。

　　“咯噔嗒——咯噔嗒——”

　　灰色的一張驢臉露了出來。

　　哈，原來是一頭驢。

　　再細細看去，這頭驢頭頂被雨水浸濕，像是禿頂了一般。

　　“咕嚕嚕——”

　　魚樂笑的直吐泡泡。

　　哈哈，兩個禿……

　　急刹車。

　　咳咳……雖然咱現在是條魚，但還是要對老者報以應有的尊敬。

　　小灰驢“咯噔咯噔”的走到潭邊一塊空地，老和尚輕輕拽了下韁繩。

　　“就在這兒吧。”

　　老和尚蒼老的聲音緩緩地響起。

　　小灰驢停下，老和尚伏下上身，慢慢地從小灰驢身上滑下。

　　落地的一瞬間，好像是因為腿懸空時間過長，一腳沒有踩穩。

　　老和尚趔趄了一下。

　　魚樂看到老和尚搖搖晃晃的身形，心裡倏地一緊，尾巴不由自主地一擺，竄到潭邊。

　　所幸，老和尚右臂攬著小灰驢的身軀，穩住了身形。

　　魚樂心裡頓時松了一口氣。

　　“咕嚕嚕”，泡泡從嘴角冒了出來。

　　老和尚正巧回過身來，看到了正在吐泡泡的魚樂，眼睛微微眯了眯，上身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

　　嘴微微囁嚅了幾下，還是張開了嘴。

　　“白魚，竟是白魚。”

　　老和尚說完，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蘭陵王，你可看得到，白魚啊……”

　　蘭陵王?

　　嗯嗯嗯?

　　什麽鬼?

　　老和尚你確定你不是老糊塗了?

　　魚樂對蘭陵王的印象除了有個“蘭陵王入陣曲”什麽的之外，就是某耀的刺客英雄。

　　不是，你一個老和尚提蘭陵王幹嘛?

　　“……你曾給小僧說的‘白魚赤烏’之緣，竟是讓小僧給遇到了……”

　　喂喂喂，老和尚別賣萌啊，你這麽一把年紀，還小僧。

　　魚樂心裡忍不住吐槽。

　　不過，聽老和尚說的話，莫非他還見過蘭陵王?

　　蘭陵王是誰?

　　他哪個朝代的?

　　難道是隋朝的?

　　我……

　　魚樂對歷史的了解程度少之又少，能知道隋朝的皇帝有楊堅楊廣，都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如今，罷了，即便‘白魚赤烏’皆有，也難止傾塌之勢了。”

　　老和尚說完，默顏垂立了半晌。

　　“阿彌陀佛！”

　　抬手宣了一聲佛號，老和尚背過身去，輕輕挪動了幾步，伸手顫顫巍巍的打開小灰驢身上馱著的囊袋，接著從中摸索了一會兒。

　　“啪啦啪啦——”

　　囊袋中有什麽在拍打著，聽起來似乎是水聲。

　　嗯?

　　老和尚在幹什麽呢?

　　魚樂完全猜不到老和尚的意圖，老和尚雙手都在身前，魚樂也看不到。

　　“哧拉哧啦——”

　　老和尚緩緩地邊走邊轉回身。

　　呦，一條魚。

　　魚樂怎麽都沒想到，老和尚竟然會拿著一條魚。

　　老和尚手捧著一條紅彤彤的魚，看起來應該是鯉魚，除了全身紅彤彤的之外，在肚子下方有一些淡橙色的花紋。

　　哼，長得這麽好看，小心被吃的連渣都不剩。

　　魚樂恨恨地詛咒著。

　　老和尚小心翼翼地捧著紅鯉魚，走到潭邊，伏下身子，輕輕地放進潭中。

　　“嘩——”

　　這條紅鯉魚擺動著尾巴遊了去。

　　魚樂腦中突然想到，這老和尚怕不是來放生的吧。

　　老和尚嘴角浮現出淡淡的微笑，接著轉過身，走了幾步，又伸手去小灰驢身上馱著的囊袋裡摸著。

　　這，看樣子還真是。

　　喂喂喂，念經念傻了嗎?

　　拿一條觀賞型鯉魚放生到殘酷的自然界，怎麽想的?

　　不像是要放生，倒像是要“放死”。

　　一放就死……

　　“嘩——”

　　魚樂身後水花聲突然響起，身纏珠鏈的大黑從潭水中破水而出，嘴裡還叼著一條紅彤彤的魚。

　　赫然是老和尚剛剛放生成“放死”的那條紅鯉魚。

　　呵呵，一語成讖啊。

　　老和尚這時也恰好轉回身，手裡捧著一條青色鯉魚。

　　哇，綠鯉魚啊。

　　魚樂把視線移到岸上站著的“禿頭”小毛驢。

　　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齊活了。

　　老和尚你不是來放生的，你是來搞笑的吧?

　　“咕嚕嚕——”

　　魚樂一個沒忍住，一串泡泡吐了出來。

　　老和尚臉上表情十分豐富，眼睛錯愕的盯著大黑，整張臉都像是定住了，而眉毛垂下來的尖部微微顫抖著，仿佛在偷偷顯示出他內心的翻滾。

　　哈哈，老和尚蒙圈了吧。

　　在我兄弟眼裡，好看沒有半點價值。

　　魚樂看向大黑，此時的大黑已然咬死了紅鯉魚，正在一口一口地吞著。

　　老和尚就在岸上怔怔地看著大黑吞食紅鯉魚的整個過程。

　　魚樂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決定帶大黑先離開，等老和尚放生完走後再過來吃那條肥肥的青鯉魚。

　　“啪啦啪啦——啪——”

　　青鯉魚從老和尚的手中掙扎了幾下，跌落在岸上，又翻滾了幾下，落入潭裡。

　　老和尚如夢初醒，渾身開始顫抖。

　　大黑剛吃完紅鯉魚，又看到青鯉魚放肆的在眼前遊。

　　“嘩——”

　　大黑身體一彈，猛地遊到青鯉魚身後，一口咬住。

　　接著“嘩啦啦”遊到魚樂身旁，朝魚樂揚了揚嘴裡的青鯉魚。

　　魚樂看到這情景，哪還不知這是大黑要給自己吃的意思。

　　這怎麽好意思呢?

　　“阿木——”

　　魚樂一口咬了下去。

　　“撲通——”

　　突然岸上傳來一聲悶響，嚇得魚樂差點把嘴裡青鯉魚松開。

　　怎麽了呢?

　　魚樂朝岸上一看，只見老和尚正跪在淺草上，身體拜伏。

　　看起來是老和尚跪地的撲通聲了。

　　大黑也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岸上的老和尚。

　　這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