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我要把這末日的時間珍藏好，不讓一分一秒的時間滴漏得毫無意義——奧格·曼狄諾。

　　德古拉也如這格言一般，珍惜著每一秒的時光。

　　很諷刺不是嗎?以前的他，已經失去了對時光流逝的感覺，總覺得漫漫歲月，是無窮無盡的深淵。

　　這種感覺，直到吃下那一口牛排開始，徹底消失了。

　　舌尖的味蕾，就像一扇感悟生命美好的窗戶，為他重新打開了【活著】的感官。

　　被歲月磨礪掉的色彩，也在那一刻，回歸了。

　　這就是最平凡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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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普照，天朗氣清，他用錢松給他留下的錢，買了一套新衣服，加入了遊行者們的隊伍，跟著這群活力四射的人們舉牌抗議著。

　　他不知道這些人在抗議什麽，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幾千年來第一次融入了人群，而沒有渴望他們的鮮血。

　　紐約州國民警衛隊的軍人們來鎮壓遊行了，德古拉毫不意外，在他年輕時的那個遠古時代，奴隸們被壓迫狠了自然也是要暴動的，然後理所當然地也會被奴隸主們用暴力鎮壓。

　　除了有些感慨人類幾千年來依然還是老樣子，他沒有別的任何感想。

　　遊行隊伍和警衛隊起衝突了，警衛隊開槍了，橡膠子彈無情地對著遊行人群掃射。

　　德古拉中彈了。

　　他的臉頰鮮血橫流，看著手掌上摸到的鮮血，他開心地笑了。

　　他笑，是為了這溫熱的、猩甜的、屬於人類的血。

　　這血，讓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厭倦的，其實不是什麽永生，而是吸血鬼的身份。

　　那份厭倦，讓他寧死，也不願意再繼續做一個永生的吸血鬼。

　　警衛隊把德古拉銬起來，按倒在地，用膝蓋頂著他的脖子，用槍托砸他的腦袋。

　　那一下又一下的砸擊，真疼啊。

　　德古拉卻還在笑，因為就連疼痛，也是新鮮的，做吸血鬼的幾千年裡，連疼痛，都是奢侈品。

　　“你笑什麽?你笑什麽?”壓著德古拉的警衛惱羞成怒地咒罵著他，因為打得越狠，他笑得越歡。

　　不求饒，不哀嚎，只是用平靜的眼神，看著那個警衛。

　　他越是笑，那警衛就越覺得瘮得慌，最終居然被嚇破了膽，從他身上爬起來，將他送進了警車裡。

　　警車的後籠裡關著十幾個滿身帶傷的抗議者，德古拉也是其中之一。

　　他環顧四周，看到了抗議者們滿臉的不屈和憤怒，以及掩藏著目光深處的絕望。

　　也許，這就是身在這個國度的【苦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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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古拉和車裡的被捕者一起，被關進了一處臨時搭建的鐵柵欄裡，這裡已經被關了很多人了。

　　男女老幼，都有。

　　有些人很害怕，害怕得大哭;

　　有些人很平靜，平靜地祈禱;

　　有些人很憤怒，拚命地咒罵;

　　有些人在後悔，大喊著求饒。

　　德古拉蹲坐在角落裡，救下了一個試圖用藏在鞋底的小刀片自殺的少年。

　　“你為什麽要自殺呢?”德古拉搶走了小刀片，問道。

　　“他們(聯邦警察)昨天打死了我的父母。”少年答道。

　　德古拉點點頭:“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想著復仇，卻想著自殺呢?”

　　少年歎息道:“參加今天的遊行，就是我復仇的嘗試，如你所見，和你一樣，我被關到這裡來了，我失敗了。”

　　德古拉看著少年的眼睛，問道:“就隻嘗試一次?只是失敗了一次，就放棄了?”

　　少年低下了頭，苦笑道:“那我還能怎麽樣?去找律師?找律師有用的話，這次遊行就不會爆發了……再說了，我也沒錢找律師……

　　就算我忍下來，想靠著自己讀書上進，最終成為我父母憎惡一生的所謂上流人士，到時候以惡製惡，以牙還牙，也是做不到的……我有被捕記錄了，按照規定，那些名校都不會收我的。”

　　德古拉是活了無數年的老不死的了，什麽樣的風浪沒見過，這少年雖然隻說了這麽幾句，他也基本摸清楚情況了。

　　四個字概括，階層固化而已。

　　三千多年前，人類就已經階層固化了，這麽多年了，還是老樣子，一點長進都沒有，只不過各個階層換了個名字而已，該剝削的還是剝削，該壓迫的還在壓迫。

　　德古拉見證過多少王朝的興衰，他自己都忘了，只是這少年幼稚地敘說著自己的絕望心情，讓德古拉聽了有些想笑而已。

　　這是個平庸的人類少年，沒有反抗命運的天賦和勇氣。

　　“那就不要成為他們啊。”德古拉笑著勸道:“既然你不認為自己還有可能成為【他們】，那就不要同流合汙，好好地活下去，將來娶妻生子，告訴自己的孩子，即便不成為【他們】，也能活下去，堂堂正正，不卑不亢——你不自殺，只是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反抗了。”

　　少年聞言，雙目一亮，眼神中似乎又有了活下去的神采。

　　德古拉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把小刀片遞還給了少年:“這裡魚龍混雜，這小刀你藏得隱蔽點，自衛用。”

　　看著少年感激的眼神，德古拉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

　　也許，這就是【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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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一聲巨響傳來。

　　這處關押了近千人的集中營一般的鐵棚區，從外圍開始不斷傳來可怕的轟鳴聲。

　　一個身高二十幾米的巨大從遠處狂奔而來。

　　這巨人全身覆蓋著骨質硬甲，橫衝直撞，沿途踩扁了好幾輛武裝到了牙齒的裝甲車。

　　他奔跑的姿勢，比短跑運動員還要標準。

　　每一腳，都把柏油馬路踩出一個一米多深的巨大腳印。

　　警衛軍開火了，鎢芯穿甲彈打在巨人的鎧甲上，就像小孩兒們玩的bb彈一樣，簡直就是個笑話。

　　巨人跑到集中營旁邊，蹲下身，巨大的手掌，直接將那些鐵棚全部掀翻，將被關押的人們全都釋放了。

　　警衛軍們除了無能狂怒，什麽也做不到。

　　德古拉也被逃跑的人潮衝到了遠處。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個巨人，因為已經不是吸血鬼之軀了，他無法感應到這個巨人的血氣強度，但是記憶他還是有的，活了三千多年，像這麽巨型的異人，是非常罕見的。

　　也許，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精彩】之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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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古拉被人群衝走後，剛才被他勸下來的那個少年抹了把臉，變成了錢松的模樣。

　　而那個小山一樣的巨人，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就像鑽進了地裡一樣。

　　不僅如此，原本集中營所在的地方，起碼有上百人，變成了同一張臉——錢松。

　　男女老幼，都頂著錢松的臉孔，就像被集體AI換臉了一樣，如果有人仔細看，非得做噩夢不可。

　　“……”

　　一個無形的人影，似乎在對錢松說著什麽。

　　“是啊，我也希望如此……”錢松點頭道:“但願他能有所感悟，最不濟，也能在今晚安息吧……我還挺看好他的。”

　　“……”

　　“嗯，去吧，準備好了，立即匯報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