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珠一滴一滴從沙克的刀尖墜下來,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把深色的絨面染得更深。
洛林握著刀,盤著腿和赤裸的,挺著大肚子的蘇珊.摩根對坐,坐在床上。
“蘇珊.摩根女士。”洛林在床沿磕了磕刀,“算起來這應該是我第三次見到您美麗的臉。第一次您在為庇護山莊的拍賣會致開幕辭,第二次是在棉布傑克爬滿老鼠的貨艙。今天是第三次,沒能提前遞交拜貼,我的心裡充滿遺憾。”
“見到您才是我的榮幸,德雷克會長先生。”蘇珊媚笑著挺起她碩大的胸,“如果不是那場可悲的意外,我們的第三次見面本該在一個月前,在舒適的庇護山莊,而不是這間沉悶的臥室。”
“摩根女士覺得一個月前的事情是一場意外?”洛林啼笑皆非,“數百磅的炸藥就藏在您的棧道底下,而我的船只是恰好停在火藥桶的旁邊?”
蘇珊緩緩歎了口氣。
“爆炸是陰謀,可對您而言那確實只是一場意外,可悲的意外。”
她說。
“您知道麽,會長先生?有可怕的惡魔一直試圖想毀掉摩根。”
“他們對我們的進攻無形無影,我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只知道他們想要利用強國的憤怒來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目標。”
“兩年前,他們操縱海盜殺死了法蘭西海軍的路易斯.德.雷拉諾中將,摩根被憤怒的法蘭西牽怒,持續百年的庇護山莊拍賣會被迫中止。這一次他們又殺死了您的兄長沙克.弗朗西斯.德雷克上將,大不列顛的報復還未襲來,可我已經聞到了您的憤怒?”
“摩根是受害者,會長先生,您和您的船則遭受了池魚之殃。他們根本不在乎會炸到誰,炸藥早就被填在了那,誰進到那個泊位,誰就會成為祭品。”
“這是我從未想到的自辯詞。”洛林?異且由衷地說。
“我也沒想到您竟會在脫離險境後的第一時間來找我。”蘇珊由衷地應和。
“在找你和返回邁阿密之間我確實猶豫了一會。”洛林聳聳肩,“我最終選擇你,主要是想在別人知道我的消息前尋找一些東西。”
“那東西在我這兒麽?”
“或許在,或許不在。”洛林瞥了一眼蘇珊的肚子,“你懷孕了?”
“38周,醫生說是一對雙胞胎。”
“恭喜……保險櫃在哪?”
“藏在書桌的肖像畫背後。”蘇珊的反應很快,看上去沒有半點隱瞞的意思,“只是打開的時候請小心,畫框的夾層嵌了刀片,刀片是塗毒的。”
“不錯的開局。”洛林跳下床,很快找到嵌在牆上的保險櫃:“密碼,美麗的女士。”
蘇珊搖了搖頭:“很遺憾,我並不知道。”
“你不知道?”
“那是摩根的保險櫃,不是我的。”蘇珊解釋說,“根據家族的傳統,我掌管櫃和鑰匙,另一個人掌管密碼。”
“居然是金庫保險法。”
洛林一邊說一邊敲打牆壁,找到空心處,揚起刀柄聚力一砸。
牆壁轟一聲破開了一個大口子,洛林看到保險櫃的鐵殼,伸手進去,強行把整個櫃子扯了出來。
“鑰匙呢?女士?”
蘇珊張大了嘴:“會長先生,我在猶豫是否要通知您逃跑。嗯……剛才的聲音……”
“你是這座莊園眼下唯一的活人。”洛林抱著鐵櫃回到床上,“女士,鑰匙。”
“……它在床頭……”
不一會,銀色的鑰匙被一束細絲串在了封閉的鐵櫃上,洛林滿意地拍了拍它厚實的殼,抬起頭,直視蘇珊。
“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海盜皇帝的第二十二件信物在櫃子裡麽?”
“我說在,您願意相信麽?”
“願意。”洛林輕聲回答,“因為你知道,如果信物不在櫃子裡,我可能會切掉你的腦袋。”
“是……”
“那麽言歸正轉,那艘戰列艦在哪?”
蘇珊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不可能被誤解的疑惑:“戰列艦?您說的是獅子號還是?”
“就是那艘戰列艦。”
“可那艘船屬於摩根的敵人!”
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絕望,一點點痛苦,蘇珊楚楚可憐地垂下眼簾,聲音裡多了隱約的哀求。
“會長先生,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德雷克商會的規模比摩根大得多,您應該知道一家小小的商會根本不可能擁有戰列艦,這是國家的底線,一旦踏破,摩根會死無葬身之地。”
“原來是這樣……”洛林鐺一聲把刀背砸在鐵櫃上,“摩根女士,你可能需要明白一件事情。”
“德雷克商會不是法庭,我的身份也從來不是法官。我是一個私掠商人,是海盜,是痛失兄長的弟弟,甚至在決別之前我的心裡依舊恨著沙克,還親口拒絕了他和解的請求。”
“今天我是來復仇的,在仇恨和自責的推搡下,我根本不在乎有沒有找錯人。”
“你得知道,如果你是無辜的,我會在離開之前切掉你的腦袋,洗劫這座莊園的金銀,把今夜的一切嫁禍都給不存在的印第安人,然後,才會去尋找你口中的【他們】。”
“所以請仔細回憶一下,那艘戰列艦在哪?”
蘇珊被惡鬼似的洛林嚇住了,赤裸的身體瑟瑟發抖,蜷曲著,展現出自己渾圓的小腹。
“會長先生……”她哀鳴出聲,“我真的不知道那艘戰列艦在哪……今夜的事情我會守口如瓶!我可以把摩根家的一切都交給您,船廠、碼頭、工廠、種植園、還有人脈!”
“摩根是一個百年的家族!我們有很多人脈,和新生的德雷克不同。您會需要這些,這些會幫您賺很多錢,會幫您更容易找到殺害德雷克將軍的凶手!”
“求求您不要殺我!”她抱著自己的肚子,“我是一個母親,我的孩子將要降生,看在上帝的份上……”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海娜厭惡地看了蘇珊一眼,走進來,湊到洛林耳邊。
洛林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驚和愕,呆呆地在那愣了半晌。
“摩根女士……你把克裡斯.埃蒙斯留在了你的地窖?”
蘇珊臉上表情一滯:“會長先生……”
“你怎麽能把克裡斯.埃蒙斯留在地窖?我是說……你表現得這麽天衣無縫,我幾乎已經相信你是個無辜的即將枉死的母親……可你居然把克裡斯.埃蒙斯留在了地窖?”
“你究竟……”
“腥紅皇冠號!”
“什麽?”
“那艘船叫腥紅皇冠號,是迦南禮傾盡一切建造的聖艦,艦長是我的哥哥和丈夫阿爾薩斯。”
蘇珊徹底撕掉了偽裝,無論是洛林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想知道的還是不想知道的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阿爾薩斯就是海盜王巴夫洛繆,被斬首的那個是替身,是他的情人羅耶裡,皇帝的禁衛,摩根家永世的忠仆。”
“他就藏在魁北克附近。”
“您想把阿爾薩斯找出來是麽?那麽您需要一支羽毛筆、一張信紙、我的私印和一點點火漆,把信投遞到魁北克的佛朗提那克城堡的郵箱。”
“不需要誘騙!您只要告訴他【我被您抓住了】,他就一定會來救我,必須來救我,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飛快地說完所有的話,蘇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會長先生,現在我能請求活下去麽?”
洛林皺著眉頭緩緩搖頭。
“那就請讓我的孩子活下去!”蘇珊毫不猶豫地讓步,“我會在兩周內生產,生完孩子後,麻煩您把他們送到費城,讓芙羅婭嬸嬸收養他們。”
“您的手上依舊沒有任何證據,一個死掉的支離破碎的屍體不能為您在法庭上作證,所以您不能合法地剝奪摩根家族的財產。”
“既然如此,請您允許我把那些財富轉移給芙羅婭嬸嬸和她的家人。我讓他們貧窮了十年,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善待我的孩子。”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蘇珊定定地看著洛林,“會長先生,看在上帝的份上,孩子是無罪的。”
洛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在心底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下了頭。
“蘇珊.摩根,我確信你是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不可理喻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