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年底了,火鍋店一年來的經營總帳盤了一下,最後呈現出來的數字,還是很不錯的,武譯不敢貪功,隻覺得對得起父母,對得起員工,這就很滿意了。
員工的付出一定是不能忘的,而一年一度的年終獎金,則是對這句話較好的體現,哪怕你只是一個新員工,哪怕你只是在這裡剛剛工作了一個月,年終獎也是有的,當然員工之間所獲獎金數額是不同的。
武譯有自己的住房,他不和父母住一起。可能是源於工作歸工作、生活歸生活的理念,帶著年度帳目,以及擬好的員工年終獎明細表,武譯離開火鍋店,去了淮揚菜館。交了帳後,也得到了父親的認可,武譯感覺一身輕松。
原以為就此可以回去寫小說了,這個時候父親卻交給武譯一個任務,當然不是強製性的。父親以商量的口吻問武譯,“你能不能幫我去收個帳啊?”
一家很普通的飯店,怎麽還存在應收帳款,武譯有些不理解。
父親不無感慨:做生意不都是那麽簡單的。
之所以先把火鍋店的生意交由武譯打理,管理運營上相對容易一些,但將來淮揚菜館武譯總是要接手的,現在這個任務,算是一次歷練,說是磨練也可以,亦或是準備著來一次挫折教育。至於收帳的結果怎樣,父親並不是那麽在意,在意的只是武譯處理事情的態度和方式,之所以父親這樣想,也是源於這筆帳怕是很難收得回來。
欠帳人,確切地說是欠帳單位,也算是鄰居,淮揚菜館街對面百余米的一家園林花木公司,私營企業。
大概是距離的原因,另外淮揚菜館的檔次也還說得過去,這家公司應該是經營需要,常有飯局應酬,淮揚菜館他們常來,就好像這裡的包間是他們的另一處辦公場所。
先頭的幾次飯局,花木公司都是當時結清餐費,因為涉及招待費的報銷,所以每次結帳,都索要的正規發票,也就是這樣,算是很正式的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這一來二去的,也就很熟了。
有一次飯局後,花木公司的老板與武譯的父親閑聊,說是淮揚菜館的裝潢還是不錯的,如果再有一些綠色點綴,那就畫龍點睛了。
什麽負離子啊,什麽靈動感,什麽大自然的清新氣息……花木公司的老板說的天花亂墜的。這位的老板的意思,武譯的父親很清楚,雖然心裡不情願,但他還是考慮可以買一點花木公司的產品,且算作是禮尚往來吧。
也是因為距離很近的原因,盛邀之下,武譯的父親來到了花木公司,那位老板親自推介了幾株老樹盆景,還有幾棵盆栽果樹。想想也不錯,放在飯店裡,可供客人觀賞,金秋之時還能收獲果實。
花木公司的老板很是豪爽,先報了市場價給你聽一聽,再就是給出了很優惠、很實在的價格。武譯的父親也很認可這位老板的誠意,所以,也很爽快,當即就買下了這幾株盆景。
父親說到這裡的時候,武譯又側目去看了看那幾個盆景,說實在的,確實還不錯。
因為這次的盆景買賣,彼此似乎也就更加了解了。花木公司的老板再來消費的時候,就提出餐費是不是可以一月一結。
從心底裡武譯的父親有點不痛快,但他拉不下面子來,更為了這細水長流的生意,他答應的還是很乾脆的,之所以答應的很乾脆,恐怕也是源於先前他親自觀摩了花木公司,似乎是有一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安全保障。
這家花木公司,其規模、其實力還是可以的,至少看不出會對幾個飯錢耍賴的趨勢。 答應了一月一結,此後飯局也就走個程序,簽單確認一下即可,月底拿著簽單,以及相對應的發票去花木公司結帳。武譯的父親並不親自去,委派飯店收銀員去收帳,每次都挺順利,也方便,出了淮揚菜館的門,過了馬路走個百余米,就到了花木公司,財務上馬上就付錢,或現金,或支票,都挺痛快的。偶爾財務說公司帳面上有一點挪不開,至多也就是等上一兩天,人家打電話通知淮揚菜館來收款。
差不多一年下來都是這樣的付款模式,到了第二年,情況不太好了,每個月結帳沒那麽痛快了,這個月的帳還沒結清,花木公司似乎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飯局造就,繼續簽單,說是兩個月的帳一起結,之後就是三個月的一起結……半年一起結。
國慶節前,收銀員再去結帳,還是沒有現錢,說是再等等,這下武譯的父親再也坐不住了,親自上門。花木公司的老板倒也坦誠,他解釋說,“現在大形勢都不大好,公司回款不太順,公司的資金確實比較緊張,你再等等,馬上銀行的貸款就快下來了,我們這麽大的一個公司,這點飯錢,不可能賴帳的……”
武譯的父親非常無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再多好話說盡,也是枉然,不僅枉然,此後花木公司也不來消費了,兩個多月了,花木公司的人再未踏進淮揚菜館的大門,也許他們不好意思再來了,也許這就是要賴帳的先兆,這誰都能感覺到。
……
武譯聽明白了,欠款共計:兩萬一千三百塊。不到十個月的時間,怎麽能吃這麽多?這是吃了多少頓啊?仔細看到了清單,也就不奇怪了。這幫人不光吃,吃不了,還兜著走,不是光盤行動,而是煙酒帶著走。
對此,武譯的父親現在是悔之晚矣了,當初花木公司提出是否可以幫忙采買煙酒,以作公司商務所用。武譯的父親答應了,而且給他們的價格很優惠,批發來的價格,稍微加一點價,轉手就給了花木公司,反正比市場價要低,早知道會有今天這個局面,當初就應該把價格定的比市場價要高一點,想來花木公司覺得不劃算,自然就不再從淮揚菜館拿煙拿酒了,這樣欠款還能少一點。
這筆帳當然要去收,武譯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他答應了。
武譯的為人處事,父親還是很放心的,不過他還是叮囑兒子,“收帳,我們是合理合法的,必要的時候,態度可以強硬一點,撕破臉皮也是可以的,但千萬不能衝動,不能做違法的事情,這是底線……”
再怎麽說,武譯也是當兵的出身,法律紅線不可觸碰,這是最起碼的自我要求,武譯讓父親放心。
也許是覺得此行不易,父親還是給兒子做了必要的減壓,“不要指望一次性就解決問題,帳真收不回來,也正常,這也是年底了,帳是真不好收,你就當是試試水,這次不行,那就下次再收,不管做什麽事情,千萬不要衝動,給他們一定壓力就行了,別搞反了,搞的自己一頭壓力,那就不劃算了,也就兩萬多塊錢,要是跟人動了手,你一個特種兵,出手沒輕沒重的,萬一傷了人,不僅要賠人醫藥費,可能還要進派出所,那就虧大了……”
父親嘮嘮叨叨,武譯連連點頭,說道:“行行行,我有數,我怎麽可能跟人動手呢……”
帶上簽單的複印件,以及整理好的欠帳明細表,武譯直接就去了街對面的花木公司。在這之前,父親還提供了兩個信息,是否有用,這很難說,一個是花木公司老板的手機號碼, 再一個是他的自用轎車。
先說手機號碼,去之前是否應該確定一下這老板在不在花木公司呢?武譯說:“直接上門堵他,想都不用想,電話打過去,人家肯定說不在啊,他又不是傻子,這些人鬼精鬼精的。”
再說老板的轎車,武譯的父親並不是非常確定,因為距離的原因,每次花木公司老板帶人來吃飯,都是步行。過去的那段時光,武譯的父親與這老板相處的還是非常好的,這老板算是商務活動,組織過郊外垂釣,順帶著邀請了武譯的父親,這樣的垂釣,武譯的父親參與過兩次,他看到了這老板所駕的轎車,一輛進口奧迪,當時並沒有刻意去記他的車牌號碼,不過這個車牌看一眼就能記住,尾號是123。
……
百余米的路上,武譯就設想過最差的結果,他在想:會不會連大門都進不去啊?
武譯的設想一語成讖。
來到花木公司,電動伸縮大門死氣沉沉地閉合著,隻留了可供行人通行的縫隙。武譯埋頭想要直接通過,卻被保安叫住了。
“哎哎哎,你找誰?”
不出所料,大門都進不去,保安說:“陸總不在,幾個副總都不在……”
武譯當然不敢說自己是來要帳的,而是非常和藹且急切的表示自己是來洽談業務的。
不知保安是盡忠職守,還是被精心培訓過,他應答如流,“談業務的,那你電話聯系過沒有?”
武譯又是一通應變,自認為言語中沒什麽問題,但這位保安一個人堪比哼哈二將,說破天,也不讓武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