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幾秒鍾緩緩淌過，但蘇然卻沒等到自己的腦袋爆裂的瞬間。

他緩緩地睜開雙眼。

這才發現，哀彌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幾乎是用盡了體內的所有靈氣，撐開了最後一層劍氣罩。

而尼德霍格的死亡之刃劈斬於其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裂痕。

“你……”

蘇然啞然失聲。

哀彌夜留給他的背影，可以說是觸目驚心。

原本齊腰的長發此時凌亂得宛如掃帚，破裂的衣服下露出大片傷痕累累的皮膚。

而且，這僅僅只不過是外在上的表現罷了。

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哀彌夜身上的靈力氣息淺的可怕。

像是即將流乾的枯河。

她原本就已經身負重傷，此時卻還強行撐起這層劍氣罩，更加無異於雪上加霜。

“別說話。”

“認真聽我說。”

哀彌夜的聲音此時輕柔而溫軟。

這還是蘇然第一次聽到她這麽細聲細氣地講話。

雖然充滿了疲憊和虛弱。

蘇然安靜地點了點頭。

“你，我，還有呂將軍，都不是這個怪物的對手。”

“二十年過去了，如今的它，已經比當時的它強上了好幾倍。”

“換作是當時的蘇景軒，或許都未必能解決這一切。”

“再這樣繼續下去，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城邦的終結，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蘇然默默輕歎，靜靜地聽著哀彌夜的下一句話。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哀彌夜輕聲道，“但我要先問你一句，你願意麽?”

“?”蘇然有些迷茫。

“我問你，你願意當一回救世主麽?”哀彌夜沒有回頭，只是一字一頓地道。

救世主麽?

蘇然沉默了。

想吧。

應該是想過的吧。

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出了老爹的身影。

盡管他根本沒親眼見過這個男人的模樣，但他大致能想象的出來，應該就是那樣的一個男人。

果敢，無畏。

還很臭屁，偶爾還帶著一些騷包的氣息。

“願意吧。”蘇然開口了。

哀彌夜沒說話。

但透過側顏，蘇然看到她笑了。

還看到她的雙眸，竟燃燒起了明亮的光芒。

地面之上，竟緩緩地浮現出一個圓形的陣。

“這是……?”蘇然茫然了。

“光精靈一脈的星月儀式。”哀彌夜平靜地道，“也是最至高無上的召喚儀式。”

“召喚?”蘇然更加迷茫了，“召喚誰?”

“光明之神。”哀彌夜沉聲說，“劍靈，巴爾德爾。”

下一刻。

無比耀眼而奪目的輝芒，自召喚陣的中央熊熊燃起！

這光芒亮得過於刺眼，讓蘇然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目。

而他的耳邊卻響起了一個莊嚴而空靈的聲音。

“王。”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只見熱烈的輝芒之中，精靈王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高大的而偉岸，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至尊無上者的氣息。

而他卻對著哀彌夜，畢恭畢敬地稱王。

“好久不見了，巴爾德爾。”哀彌夜笑道。

“我一直在等待您的聲音。”雄渾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之中，“時刻準備為王家血脈赴湯蹈火。”

哀彌夜點了點頭。

她緩緩地轉身，看向蘇然。

“給這個少年加冕。”

蘇然一聽，驚得登時站起:“加……加冕?加什麽冕?為什麽要加冕?為什麽是我?”

他的腦子裡一團凌亂，根本無法理解哀彌夜話裡的意思。

“確定嗎，王?”巴爾德爾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確定。”哀彌夜堅定地點了點頭，“我跟他……有過契約的羈絆。”

“我明白了。”巴爾德爾的聲音逐漸消失在了空氣中。

“喂喂喂，等，等會！”蘇然急得大叫了起來，“你們能不能先聽一下我的想法啊喂?什麽契約啊，什麽羈絆啊?你們在說什麽啊?我現在慌得一匹，能不能好歹先稍微解釋一下……”

但很快，他就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無窮無盡的光屬性靈力，正在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內。

盡管肉眼上沒有任何變化，但他的身體卻已經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劇變。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力量，速度，精神，韌性……

都在瘋一般地飛漲！

如果說現在的綜合屬性是100%。

那麽現在的他，至少已經突破了10000%！

這種感覺，恐怖得簡直一點都不真實！

“所以巴爾德爾的加冕，是一個buff麽?”蘇然喃喃道，“還是風暴龍王的那種級別啊……”

“抱歉，蘇然。”哀彌夜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再度拉回，“這世界，本與你無關。”

“誰說與我無關了?”蘇然咧嘴一笑，“你要知道，天空之城，可是我老爹老媽存在過的證明呐……”

“拜托了。”哀彌夜輕聲道。

蘇然看到她眼裡的光芒，逐漸黯淡了下去。

“不對……”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蘇然大驚失色，他連忙衝了上去，用力地抓住了哀彌夜的肩膀，“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他看到哀彌夜的臉色蒼白得可怕，靈力的氣息更是單薄得日出後的晨霧。

她就像一朵枯萎的玫瑰一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凋零。

“你怎麽了……”

蘇然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這一刻。

他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哀彌夜曾經說過，想要召喚巴爾德爾的話，就要消耗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靈力。

一不小心，搞不好就要燃盡整個生命。

她真的沒有騙人。

因為此時此刻，她就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她替自己召喚出了巴爾德爾。

代價，則是她的生命。

仿佛鼻子裡被塞入了大瓶大瓶的胡椒粉，酸的辣的頓時灌滿了整個鼻腔。

蘇然隻覺得自己的雙眼忽而一熱，溫熱的液體像洪水決了堤那樣不爭氣地暴湧而出，淌滿了一臉。

“我不幹了……我不幹了！！！”

蘇然撕心裂肺地大吼，

“滾你嗎的傻逼救世主，你聽見沒，老子他媽的不幹了！！！”

直到聲音越來越嘶啞。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不要死啊，不要死……”

而哀彌夜眼裡的最後一絲光芒。

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