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地邊緣,何天雷蹲在裝甲列車的指揮車廂頂上,操縱著切割機仔細的打磨著天窗蓋的鉸鏈合頁。
橘黃色的火花飛濺中,最後一顆銷子被磨平了棱角,隨後在小錘子的敲擊下叮叮當當的從車廂頂跌落砸在了凍結的沼澤上。
“喀拉!喀拉!”
何天雷用撬棍貼著邊緣的縫隙一番撬動,轎車輪胎大小的裝甲天窗蓋打著轉跌落在地,隨後被石泉踩在了腳下。
“裡面什麽情況?”大伊萬急不可耐的問道。
帶著口罩的何天雷皺了皺眉頭,“爛泥,全都是爛泥,把水龍送上來。”
大伊萬聞言趕緊操縱著挖掘臂伸過去,在前者的指揮下將固定在挖掘臂上的高壓水槍對準了車廂內部。
隨著高壓水槍的噴撒出強力的水流,車廂裡的爛泥頓時被攪動揮發出嗆人的臭氣。汩汩的泥漿順著天窗湧出,頓時把剛剛洗乾淨的外殼弄了個灰頭土臉。直等到補給車裡的清水全部用光,這車廂內部卻仍舊一片渾濁與黏稠。
“這樣估計衝到晚上也弄不乾淨”何天雷踩著挖掘鬥上去看了一眼,隨後說道,“我去換潛水服,然後下去把廂門打開。”
見石泉等人張嘴要說什麽,何天雷趕在眾人開口之前解釋道,“不用擔心,真要是有爆炸物,剛剛高壓水槍那麽大的力道早就炸了。”
“那你加著小心”石泉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
何天雷點點頭,小跑著回到車裡換了一身方便活動的濕式潛水服,這種潛水服雖然不如乾式的保暖,但卻勝在更加靈活,最適合在這種狹小空間裡作業。
帶上全封閉式的潛水盔,何天雷扒著車廂的天窗小心翼翼的跳進了渾濁的泥漿之中。
這種環境裡根本不可能有視野,所有的一切全都靠手摸索。要說心裡不發怵那絕對是假的,尤其這泥漿中似乎還有些不知道是魚還是其他什麽生物飛速遊動撞擊到身體上帶來的驚嚇更是加重了內心的悸動。
靠著下來之前的記憶,何天雷摸索著在艙壁中找到了反鎖裝置,但車廂裡沉重的泥漿擠壓著廂門極力外擴,那支閘刀似的的門把手根本就抬不動!
重重的呼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何天雷思索片刻,解下了腰間的繩索拴在了門把手上,隨後扶著艙壁一點點上浮,等他重新扒住天窗頂在大伊萬和石泉的幫助下爬上車頂,這才朝站在不遠處的鹹魚喊道,“往上抬一下挖掘臂,另外你們站遠點,等下廂門打開指不定衝出來什麽呢。”
艾琳娜和娜莎聞言趕緊遠遠的跑開,而鹹魚則爬上補給車的駕駛室鎖死了車門,隨後這才遙控著挖掘臂帶著綁在上面的繩索往上輕輕一抬。
隨著“嘎嘣”一聲悶響,廂門終於解除了反鎖,仍在車頂坐著的何天雷掏出潛水刀輕輕一揮斬斷了繩索。鹹魚立刻會意,控制著挖掘臂緩緩下移,精準的抵住廂門向右輕輕一推。
“嘩啦”
腥臭的泥漿裹攜著大量的雜物傾泄而出? 本就離得不遠的補給車頓時被兜頭蓋臉的澆了一身腥臭的淤泥? 其中幾條運氣好的鯰魚或者泥鰍甩動著強有力的尾巴溜出去老遠,可隨後便被低溫凍僵了身體。
“我去洗車? 順便弄點清水回來。”
鹹魚打開車門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可隨後便被臭氣又逼了回去,趕緊招呼著那位涅涅茨壯漢阿瓦開車離開這裡。
“你也先下去換身衣服吧!”石泉朝何天雷說道。
後者朝指揮車廂裡看了看? 確定沒有什麽看起來危險東西,這才隨著他們倆一起爬下車廂。
短短二十分鍾之後? 洗刷一新的補給車呼嘯著衝回指揮車廂的身旁。還沒等車子完全停穩? 鹹魚已經操縱著挖掘臂轉向車廂,可隨後便被石泉用手台攔了下來。
“就你這麽衝,裡面就算有寶貝也都毀了。”
“額...那怎麽辦?”鹹魚踩著稍稍地面上已經快要凍結的泥漿傻頭傻腦的問道。
“傻小子,換小的啊。”
石泉哭笑不得的扒拉開鹹魚? 和大伊萬不分先後的從車身側面拿起了兩個小號水槍? 將水壓調到最低,細致的衝刷著指揮車廂的天花板。
而在離他們不遠的位置,那些剛剛從泥漿裡把看起來有價值的雜物分揀出來的白俄幫手們幸災樂禍的用沾滿了泥漿的大手拍了拍鹹魚的肩膀,也取下一個水管開始清洗大大小小的戰利品。
甚至就連洗過澡換好了衣服的何天雷,也拿走了最後一個水管準備去衝刷不遠處的防空板車? “你小子啊,這種事兒可急不得? 這挖土黨是個力氣活,同時也是個細致活。”
“這倆高射炮塔不怕衝吧?”鹹魚舔著臉問道。
“不怕衝也得小個的水管”
何天雷帶著鹹魚一邊往防空板車走一邊說道? “除了坦克和過來搗亂的同行,剩下的盡量別用大號高壓水槍? 就比如這倆炮塔? 衝丟了零件事小? 萬一炮膛裡還有炮彈被衝炸了可就刺激了。”
一邊說著,何天雷把水管遞給鹹魚,“你來衝吧,我去把那些炮彈處理了。”
這哥倆守著防空炮塔交流崗位經驗的同時,石泉和大伊萬已經爬上了指揮車廂,一邊衝刷著殘存的泥漿一邊交流著各自的發現。
“GG400輔助發電機”
大伊萬用水管衝刷著車廂角落一台四方四正的機器,“這種發電機是奧迪公司的前身生產的,加滿一次油能連續輸出三個小時以上的12伏電流,連指揮型虎式坦克用的都是這種。”
“這個呢?”石泉衝刷著桌子上的無線電設備,“這是Fu12無線電系統吧?”
大伊萬推開石泉手裡的水管仔細辨認了一番,肯定的說道,“確實是Fu12,80瓦功率的大家夥,它的通訊距離遠的嚇人,奇怪,按理說這麽一節指揮車廂能發揮的作用可一點兒不比十台虎式要低,怎麽會丟在這裡?”
“你以為德國人想把它丟在這兒?”石泉笑著將之前他和艾琳娜還有娜莎的猜測轉述了一番。
“這麽說的話,等把這節指揮車廂清理完,我們還是去森林裡或者沼澤邊緣找找最好,我有預感,說不定...”
“打住!”
石泉恨不得把水管子塞到大伊萬嘴裡,“你要是把我的火車頭預感沒了,等回去的時候這三節車廂你給我拉著回去!”
大伊萬嘴角抽動,忍住用水管子給搭檔洗個冷水澡清醒清醒的衝動,咬牙切齒的衝刷著僅剩的泥漿,同時轉移了話題說道,“那幾個鐵皮箱子是現在打開還是等下讓雷來處理?”
“讓他來處理吧”
石泉可不敢讓到手的鴨子飛了,惋惜的衝乾淨車廂中央的地圖桌說道,“可惜了,連點兒資料都沒能留下來。”
“這種環境還想留下資料?”
大伊萬關死水管上的閥門往外隨手一丟,“你就知足吧,這節車廂本身能在轟炸中幸存下來,而且在沼澤裡埋了這麽久還這麽完好已經非常難得了。”
“說的也是”石泉同樣關掉閥門,重新打量著這節車廂。
這節20多米的車廂艙壁上同樣殘存著些許的麻袋殘片,這都不用說,肯定是用來增加防禦力的。然後便是貼著牆安放的左右兩排長條桌,其上除了各種型號的無線電系統之外,還有固定在桌面上的打字機之類的東西,同時在其中一個沒了門的桌櫃裡,還能看到一台帶著星星點點鏽跡的恩格尼碼密碼機。
除了這些和中央的地圖桌,車廂的兩頭還分別布置著諸如發電機、洗手間、集成的伸縮天線柱乃至燃煤取暖爐和仍舊殘存著焦煤的網箱。
“這節車廂要是能修複成原樣肯定是漂亮!”
“海寧要是知道你這麽想恐怕能舉槍自殺。”大伊萬幸災樂禍的調侃了一句,隨後跳下車廂,“看看我們的白俄朋友們找到了什麽好東西。”
“沒什麽好東西”
艾琳娜恰巧跟著何天雷一起走了過來,“除了一套鋁合金繪圖尺和一支放大鏡,剩下的都是些勳章水壺望遠鏡之類的普通貨色。”
“雷子,那裡面有幾個鐵皮箱子交給你了。”石泉朝何天雷伸出手。
“你們先離遠點”何天雷握住石泉的手,動作麻利的跳上車廂,隨後趕走了眾人。
前後不過五分鍾,何天雷扒著車門喊道,“都過來吧,發現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眾人見狀來了興致,小跑著回來重新爬上了車廂。
何天雷將辦公桌下面的一個鐵皮箱掀開,“這一箱全都是鋼鏰兒。”
大伊萬彎腰抓起一把硬幣粗略的看了看,“蘇聯時代的銀幣,還有波蘭貨,這些回頭兒讓維卡帶走仔細挑一挑,說不定有什麽寶貝。”
見大伊萬將硬幣丟回箱子,何天雷這才打開第二個箱子,“剩下這幾箱有意思,都是這種款式的勳章。”
“二級鐵十字?”
眾人卻難掩失望的歎道,這次不管是大伊萬還是石泉,甚至連艾琳娜和娜莎都沒有興趣拿起其中任何一枚。實在是這種勳章已經多到泛濫的地步,按照挖土黨們的說法,每挖到三個德國士兵的屍體,就至少能發現一枚二級鐵十字。而根據官方的記錄,整個二戰德國發出去至少400萬枚以上!
甚至還有幸存得二戰德國士兵曾經抱怨道,當年的戰場上,成箱的二級鐵十字勳章佔用了相當於部分的後勤運力,如果把當時用來運送這些勳章的空間換成罐頭或者子彈,說不定德國能贏下二戰。
這說法自然是誇張到了極致,但比這更荒誕的是,根據官方的記錄,在這400多萬枚二級鐵十字裡,女性獲得者竟然只有區區32個人!這其中就包括石泉等人“打過交道”的那位女飛行員漢娜·賴奇!
再想想他們曾經在烏克蘭境內挖出來的“蘇聯英雄號”車組裡的那位英雄母親,交戰雙方孰優孰劣管中窺豹也許已經可以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