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賓樓裡。
一個身材健壯的男子站了起來,渾身散發著一股煞氣,道:
“放你娘的屁,唐某人月前才在你這裡寄托了一頭頂級的黃牛,這才不到半個月過去,你告訴唐某,那頭牛已經被唐某吃完了?!”
一聽這話,眾人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孟年甚至從某一桌的悄悄談論中還聽到:
“那是城中講武堂的唐山吧。”
“嗯,是他,和剛才說到的秦爺,是一個武館的。”
“聽說他三天前和武館的兄弟們進山了,貌似遭遇了一頭白毛大蟲,四五人與那頭大虎糾纏了半天,但卻傷了幾個兄弟不說,還被那大蟲走脫了,只有這位唐爺功力深厚些,早已有了暗勁,才沒多少事情。”
“不過,遭遇了林間惡虎,一場大戰,對他消耗也不小,所以才來快點進補。”
那邊,店小二苦著臉將帳本翻了出來,道:
“您看看,這帳面記得清清楚楚,小的怎敢貪墨唐爺您的牛肉,還記得五天前那次,您和講武堂的幾個大爺晚上來吃飯,您喝醉了之後,大手一揮,讓咱酒樓給您幾位客人再加六十斤牛肉上來……”
孟年注意到,那唐山面色一僵,似乎是想了起來,確實有這麽一檔子事。
本來是想著成功獵虎之後,自然大發一筆,結果那頭虎有點妖,不僅沒獵殺到不說,幾個兄弟還受了傷,更是讓自己體力虧損嚴重,若是不補一補,功夫就要落後。
孟年看在眼裡,心中暗歎,習武一道,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一旦被斷了食物供給,再好的身體,都要餓出來毛病。
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點,以後不管怎樣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不能出現這種情況。
那邊,唐山面色尷尬,他環顧這麽多人,不能夠再發作了。
但他已經饑腸轆轆。
“唐某另出錢,將你們店內頂級的牛肉給我切上十五斤過來!“
唐山沉聲道。
這時候,酒樓老板走了過來,為難道:
“唐爺,這……實不相瞞,這幾天店內第一等的牛肉已經賣完了,這等上好的牛肉,畢竟來源稀缺,現在本店只有二等的,您要不……”
唐山瞪眼:
“二等?!”
唐山眼眸中已經多出了一些紅血絲,嗓音粗狠:
“你這麽大的鴻賓樓,竟端不出第一等的牛肉,那你開什麽店!”
他話語落下。
一股勃發而起的凶戾之色,便瞪向了酒樓老板。
酒樓老板面色微白。
一旁桌子上的一對練武之人互相悄悄道:
“這唐爺已經勁力由明轉暗,是暗勁武人,一般的牛肉當然不能夠給他提供必需的影響,只有那第一等的牛肉,才是暗勁武人最需要的食物。”
這就和粗糧與細糧一樣。
粗糧和細糧當然都是糧食,也能填飽肚子。
但營養、口感、質地都有著區別。
粗糧粗糲,吃下肚子不好消化,雜質太多,譬如玉米大豆,一般普通人吃這些粗糧,根本無法消化,所以上廁所排泄的時候,仍會見到那些東西。
細糧就不同了,可以被人吸收大部分,而且入口滑嫩細糯。
武人練武吃肉,肉裡面的三六九等,就和普通人的粗糧細糧一樣。
這邊酒店老板苦著臉道:
“咱店裡實在沒有那等上好牛肉了,要不,您去別家吧?”
酒樓裡,
許多食客都不說話了,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悄悄吃飯,也在偷偷關注著那裡。 大堂裡變得安靜的只有唐山和酒樓掌櫃的聲音。
唐山冷笑道:
“唐某在你這店裡,也是常客了,哪有你主人家趕客人的道理,今天就告訴你這店家,今天我這頓飯就在你這裡吃了,且必須要第一等的牛肉。”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來上等的牛肉,便是你這酒樓空有其名,別怪唐某砸你的招牌!”
他嗓音如雷,令酒樓老板面色發白。
其他桌子上的一些聰明人都看出來了。
這是唐山剛才被折了面子,在這裡借勢發飆,其主要目的,無非是想讓酒樓老板為他賠罪,再主動想辦法給他弄來上好牛肉,最好再免去飯錢。
唐山眼眸凶狠的瞪著店家。
店家被氣得不輕,也被嚇到了,這畢竟是一位暗勁武人。
他心中叫苦,其實酒樓內也不是沒有第一等的牛肉,但那都是別的客人的牛肉,存在這裡,每頭牛都有標號,他若擅自將別的客人肉缺斤少兩了,那得罪的可是更多的人。
就在酒樓老板踟躕緊張,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店老板,我那頭牛若是宰殺了,便用我的牛肉勻一些給此人吧。”
是孟年的聲音。
這句話一出現,登時酒樓老板眼湧喜色。
他連忙感激的看了過來,道:
“宰殺了宰殺了,多謝客官!”
其實還沒來得及殺,但這個時候,他知道孟年是幫他解圍,在店內沒有第一等牛肉的情況下,正好孟年願意借牛肉給酒樓,轉頭就讓後廚加快動作宰殺做熟,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那唐山轉頭過來,雙眸當中爆閃精光,看了過來。
許多桌子上的客人視線都投了過來。
孟年輕輕喝了一口酒,轉身對唐山說道:
“若是你不嫌棄的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中也是不得已。
剛才在後廚,他早已經清楚,這後廚內現在只有自己這一頭牛是一等牛肉。
目睹了這麽久的情況,雖然掌櫃的始終沒有提起他那頭黃牛,很夠意思,但他卻有種感覺,再看下去,自己那頭牛是始終瞞不住的,遲早要被這把火燒到身上。
與其被動牽扯進這事情,不如主動一些幫店家解圍吧。
“你是何人?”
唐山此時盯著孟年,語氣不善。
本來他的施威都要成功了,眼見著就要成功免去一頓飯錢,逼著酒樓老板另想它法,為他弄來牛肉。
誰料半路殺出來這麽一個布衣少年,竟偏偏在酒樓裡還寄存著一頭一等黃牛?
這是要他見好就收?
孟年仍舊沒有起身,只是慢慢開口道:
“在下孟年。”
孟?
唐山聽到孟這個姓,第一瞬間就想到了孟家,在昆丘城之中,孟可是大姓,很難不讓人想到六大巨頭的孟家。
不過,他轉瞬就看向了孟年一身布衣,淡笑了笑:
“小兄弟挺仗義的啊,少年意氣,既然你願意為這店家出頭,那唐某也就不再強求,先謝過小兄弟的牛肉,不過,今日唐某出行倉促,身上並未帶足銀錢,不知小兄弟的牛肉,可否讓唐某打個欠條。”
他先是通過孟年的衣著,判斷出其不可能與大世家孟氏有太親密的關系,繼而又從孟年的年齡估計出,大致也不會有太高的修為。
自然被這樣的一個少年破壞了計劃,瞬間他就將矛頭轉接了過來。
孟年還未說話,酒樓老板已經給店小二使了個眼色,站在孟年附近的一個小二小聲道:
“掌櫃的讓我謝過客官,讓您不必擔心他打白條,您提供的牛肉,咱們鴻賓樓會按第一等牛肉的銀錢給你。”
這是鴻賓樓表示感激,打算自己咽下苦果了。
“小兄弟,那人不好惹。”
坐在一桌的那個漢子,也聽見了店小二的小聲話語,輕輕對孟年勸道。
遠處的客人們也同時悄悄交流:“這少年也是好心,可惜,這唐山仗勢欺人,又武力蠻橫,是一定要借勢發作,佔點便宜了。”
這邊,孟年看著唐山,眸光平靜。
本想給此人一個台階下,不曾想他得寸進尺!
看來要打一架了。
孟年現在是酒足飯飽,年輕力勝,對面一場大戰後,狀態奇差, 饑腸轆轆,力氣顯然不會太多。
他並不是沒勝算。
唐山卻眸中帶著冷笑。
氣氛一下凝固。
眼見要動手之前。
卻突然樓外有劇烈動靜,打破了凝固的氣氛。
他被驚動,轉頭看去。
鴻賓樓外響起了劇烈的風聲。
呼呼呼!!
十幾個衣衫帶風的武人,一下子衝進了酒樓,站在了門口,四下巡視各個桌子上的人。
酒樓所有人的視線被這十幾個人全都吸引了過去。
領頭的武人看起來有三十來歲,身軀如槍挺拔,雙目似電,四下巡視之後,一眼就看向了孟年這裡。
掌櫃和大堂桌間的一些食客,立馬就認出了這領頭的武人:
“是孟鶴然宗師!”
能被稱為宗師者,必然是已經勁力入化的武人。
下一刻。
這位孟鶴然宗師已經走到了孟年的面前,仔細看了看,然後躬身抱拳,道:
“您就是孟年少爺吧。”
宗師開口,嗓音渾厚純淨,語出驚人。
此言一出。
大堂裡所有賓客的碗筷都不動了,靜的落針可聞。
掌櫃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孟年。
孟家少爺?
旁邊的唐山頭皮發麻,張大嘴巴,難以合攏。
少……什麽少爺?
我就隨便欺負欺負一個鄉下來的小子。
這麽巧。
這土模土樣的小子,你跟我說他竟是個少爺?
還是孟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