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你不打算跟她直說麽?”

　　喬布特朗一臉納悶地等瑟琳娜腳步聲遠離後，面朝著埋頭錘桌悶笑的阿諾德問道。

　　“現在你就陪她好好玩鬧一些日子吧，也當是磨練一下你那性子。

　　說不定過些日子，她便自己想起來了。”

　　阿諾德抬起頭來，整理了一下剛剛失笑而有些凌亂的衣領。

　　而喬特布朗則是白了一眼，

　　“總感覺你在等著看好戲。

　　話說，我見過老頭子了。”

　　阿諾德眉頭一挑，

　　“噢?你覺得他是個怎麽樣的人?”

　　“看似為老不尊，嬉皮笑臉的一個人，實則老謀深算。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久，但總能讓人下意識對他產生不了惡意。

　　總體來說，目前初步的印象還不錯。”

　　喬特布朗客觀地說道，而阿諾德則是微微點頭，

　　“校長很看重你，才會親自出面來見你。

　　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是一所很好的學校，你在這裡好好學習，應該能學到比我教導你更多的東西。

　　前些日子在你受傷後，我出去了一趟，帶了一樣東西回來給你。

　　接著，也許多多少少能派上用場。”

　　說罷，阿諾德從抽屜中取出了一件物事，輕輕一拋丟到了喬特布朗的面前。

　　喬特布朗伸手接過，放在手心細細端倪。

　　手中的物事，看似是普通的粗製麻繩，而麻繩的中段則是掛著一隻獸牙。

　　將那深藍的麻繩放到了鼻間下細嗅，卻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油腥氣。

　　倒是那枚獸牙尖尖的，而在表面卻是無比光滑，看起來就是經常被人握在手中把玩後滋潤出來的成色。

　　這種原始且簡單的搭配讓人不由自主地會想起那種非洲原始部落中的土著所佩戴的飾品。

　　“這是什麽東西?”

　　喬特布朗不明所以地問道，憑著他的眼力，居然也沒看出這條獸牙項鏈的來歷。

　　“這是我從惡魔商人手裡買來的，雷狼龍的毛發加上嵐龍的牙。

　　具有一定程度的辟邪和淨化功效，但起作用的時候副作用也相當明顯。

　　要不要戴著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阿諾德神秘兮兮地解說道。

　　“惡魔商人?你什麽時候也會跟惡魔打交道了?”

　　喬特布朗聞言後卻皺起了眉頭，顯然是阿諾德去找惡魔商人這件事令他有些許不悅。

　　阿諾德聞言後哈哈一笑，

　　“你什麽時候這麽迂腐了?

　　這裡是阿卡姆，絕對中立的地方！

　　在阿卡姆不單單有惡魔，還有天使，只是平時都收起了他們的獠牙與羽翼，看起來跟常人一樣而已。”

　　“不，我指的是，你和惡魔打交道這件事。”

　　喬特布朗將手中的項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面上，並且用手指輕輕敲了兩下桌面。

　　“喬布特朗，不要盲目信仰，不要盲目去因為種族而判定對方的善惡。

　　沒錯，在過去，我也曾全心全意地伺奉在聖光身側，做一個忠實的聖光信徒。

　　但當我在那一次驅魔失敗後，我陷入了一次深刻的思考。

　　為什麽當時的路西法，沒有當場擊殺我這個螻蟻?①

　　那一個倒霉的小女孩安娜麗絲，是不是沒有死?

　　當我開始質疑，我才決定了退出聖光會。

　　我選擇了用自己的雙眼去看、去觀察這個世界，而不是去盲目聽信與聖光的信條。

　　但我失去聖光系力量的使用權了嗎?

　　並沒有，反而我在聖光力量體系的基礎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阿諾德語重心長地說道，他頓了一頓，望著陷入沉思的喬特布朗，輕歎了一口氣，

　　“你今天下午沒課了，帶上這條項鏈，隨我走一趟。”

　　“去哪兒?”

　　喬特布朗詫異地問道。

　　“魔窟。”

　　————

　　魔窟，聽起來是一個很嚇人的詞匯。

　　假如按照字面的意思，那就是惡魔與魔鬼共處的洞穴。

　　當喬特布朗聽見了這兩個字，一副畫面就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魔鬼用低語將無知的人們瞞騙到魔窟當中，隨後饑餓的惡魔上前將其分食，而魔鬼們則是搶奪著那可憐人的靈魂。

　　惡魔們飽飲著無辜者身上流淌而出的血液，將其嫩滑的內髒切成小片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將肥厚的肢體放在木架上風乾，再將剔出的骨架用來熬湯。

　　惡魔與魔鬼們在不斷尖聲刺耳的獰笑中，將魔爪伸向下一個倒霉的兩腳羊。

　　腦中浮現的畫面使得喬特布朗心中有些許不安，但他知道身邊的阿諾德絕不是會對這種情況坐視不理的人。

　　他甩了甩頭，揮去了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幻想。

　　在阿諾德的帶領下，兩人禦空飛起，朝著那個喬特布朗曾經路過的小鎮——阿卡姆飛去。

　　他們在空中翻過了那些荒山野嶺，越過了那些宛然如蛇的河流，落在了那一片荒蕪的墓地中。

　　“現在開始起，你現在要做的，是一個旁觀者，是一個聆聽著，是一個觀察者。

　　明白了嗎?”

　　阿諾德在兩人落地後，面對著身側的喬特布朗叮囑道。

　　喬特布朗輕輕點頭表示理解後，便跟在了阿諾德的身後。

　　不遠處的那一座教堂，仍然看上去十分的詭異，而阿諾德卻沒有朝教堂的方向走去。

　　他們來到了一塊高聳雄偉的石碑前，上面的字跡沒有逃過歲月的侵蝕，隻留下了些少過去的痕跡。

　　青綠色的苔蘚斑駁地在碑上生長著，而暗紅的藤蔓帶著那些可憎的荊棘縈繞在這塊墓碑的四周。

　　阿諾德伸出手來，輕輕在墓碑上敲了兩下，便安靜地等待在原處。

　　“誰啊?”

　　在墓碑後卻傳出了稚嫩如同孩童一般的聲音，帶著疑問和些許的天真。

　　“我呀。”

　　阿諾德笑著回答道。

　　墓碑的一側被稍微挪開，一對尖尖的小黑角從裡面探了出來，還有一條甩來甩去的愛心狀小尾巴。

　　裡面的人探頭出來，隨後嘩的一下將墓碑前的隔板推開。

　　“哇，阿諾德來了，阿諾德來了。”

　　門後那人卻是一個體態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他一下便高興雀躍地撲到了阿諾德的身上。

　　阿諾德笑著，張開了雙臂，接住了這個小男孩。

　　“我不是才來沒多久嘛?又想我了?”

　　阿諾德臉上掛著一絲真誠的微笑，並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尖。

　　小男孩燦爛地一笑，露出了那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這一個看似天真的小男孩，居然是一個惡魔！

　　無論是那一口凌亂且尖銳的牙齒，他身後那一對還沒張開的翅膀，抑或是那一對標志性的尖角都象征著這個小男孩是一個血統純正的惡魔。

　　喬特布朗的心中一震，一絲荒謬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

　　“人類能夠與惡魔共存?”

　　他本要開口說話，向阿諾德詢問，但又想起了阿諾德的叮囑，便忍下了發問的欲望，靜靜地站在阿諾德身後看著。

　　阿諾德從口袋中取出了一把糖果，遞了過去，

　　“不要一個人吃完哦，給你的兄弟姐妹們分享好嗎?”

　　小惡魔發自內心地歡呼了一聲，

　　“阿諾德真好！”

　　隨後便捧著糖果，從阿諾德的懷裡掙脫了出來。

　　他轉過頭去，拍打著稚嫩的雙翼，朝著墓碑後的空間飛去，同時還高呼著，

　　“阿諾德又來啦~~~有糖果吃啦~~~大家快出來~~~”

　　“走吧，進去了。

　　記得關門。”

　　阿諾德轉頭對著喬特布朗說了一聲，便彎下了身，從那塊隔板下的空缺跳了下去。

　　喬特布朗模仿著阿諾德的動作，先將那塊石質的隔板拉上，再一躍而下。

　　自由落體下墜的時間約莫是十來秒，這個高度平常人摔下去已經摔成了碎肉，但阿諾德卻沒有釋放任何的力量，也沒有任何的掙扎。

　　地下一個透明的肥皂泡從地面上飄起，撲通一聲，阿諾德的身子便墜入了肥皂泡中。

　　喬特布朗也是如此。

　　肥皂泡的表面雖然透明，而且看上去非常脆弱，卻可能是因為材質的原因，能載著兩人緩緩飄蕩。

　　喬特布朗好奇地伸出手去，肥皂泡的內膜卻是松軟的，具有彈性的，而且在這通道中微弱的燈光下，那肥皂泡的表面洋溢著七彩的光華，煞是好看。

　　這兩個肥皂泡緩緩地飄著，隨著地下通道中的氣流將兩人送向了前方的一片空地上。

　　阿諾德鼓起了嘴，輕輕一吹，肥皂泡便化成了幻影，憑空消散。

　　“輕輕吹一口，你就能出來了。”

　　阿諾德轉頭對著喬特布朗解釋道。

　　這種神奇且聞所未聞的交通工具甚是新奇，喬特布朗依依不舍地吹了一口氣，任由自己落到地上。

　　不遠處，一群年幼的孩子圍在了小惡魔的身邊，而小惡魔則是掛著一本正經的表情公平地將糖果分給每一個在場的孩子。

　　這些孩子，卻來自不同的種族。

　　有些是人類，有些是惡魔，有些卻是天使，還有幾個是獸人族。

　　這麽多的種族混雜在一起，卻沒有任何的糾紛，讓喬特布朗心中的震驚卻更上一層。

　　“歡迎來到魔窟，喬布特朗。”

　　阿諾德轉過頭來，朝著喬特布朗熱烈地一笑。

　　“喲，阿諾德，你不是才來過嘛?”

　　從通道的暗影中，走出了一個壯碩卻極其矮小的身影，他的臉上留著長胡，而手中則是捏著一把大大的鐵錘。

　　他一手將腰間的酒囊取了下來，丟了過去，

　　“來都來了，陪我喝一口。”

　　阿諾德接住後卻失笑著揮了揮手，

　　“我每次來都讓我喝你們矮人的烈酒，這次又想我睡下去幾天?”

　　“我不管，反正你走之前就得陪我喝。”

　　那壯碩的矮人爽朗地笑了，露出了一口大黃牙。

　　“你後面那個小夥子是誰啊?

　　混進來的我們可不歡迎。”

　　矮人察覺到了阿諾德身後一言不發的喬特布朗，示威般揮了揮手中的鐵錘。

　　“我親傳弟子，喬特布朗。

　　過來給銅須大師打個招呼。

　　順便把酒囊還給銅須大師。”

　　阿諾德將酒囊遞給了喬特布朗，而喬特布朗接過之時，卻聽見了阿諾德輕輕地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句，

　　“這酒你盡量別喝。”

　　隨後阿諾德拍了拍喬特布朗的肩膀，揚聲喊道，

　　“去吧，孩子。”

　　喬特布朗輕輕點頭，走到銅須大師的身邊，恭敬地低下了頭，彎身鞠躬，

　　“銅須大師好。”

　　“年輕人，來一杯不?

　　我們矮人的烈酒可好了！

　　喝完了，保證你打鐵的時候來勁！

　　那方面不行的話，喝完了可以精力充沛一整天哦?”

　　銅須大師熱情地推銷著自己的烈酒，但喬特布朗卻做出了一副難為情的樣子，

　　“感謝大師盛情，但喬特布朗酒精過敏。。。”

　　“噢！那就太可惜了。”

　　銅須大師懊惱地接過了酒囊，別回了腰間，隨後在下一秒又恢復了元氣滿滿的樣子，豪氣地一揮手，

　　“走吧走吧，進去吧。

　　今天有個小型的集市，你們可以隨便看看哈。”

　　“哦?那可真的巧了，說不定我們能淘上一些好東西。”

　　阿諾德聞言一喜，立馬追了上去。

　　“好東西肯定有，但你也得看看賣家。

　　這小夥子你可得盯緊咯，別讓他上了那些老奸巨滑的當。”

　　銅須大師將大錘放在了肩上，快步走著，同時友善地提醒了一句。

　　“有我在，應該沒事。”

　　阿諾德隨意地回答了一句， 一種對自身力量的自信飄然而出。

　　“那是當然，除了外來人，誰不會賣你密斯卡托尼克兩分面子呀。

　　梅林那老頭子可是出了名的護犢子。

　　想當年，我可是被那糟老頭子在地下追了三個月。”

　　銅須大師想起了過去的往事，慨歎了一句。

　　“哦?第一次聽你說起這件事嘛。

　　說來聽聽。”

　　阿諾德好奇地歪著頭問道。

　　“我不就喝多了，揍了他一個學生。

　　這老不死的從地面追到我地下，最後狠狠揍了我一頓才了事。

　　還好老銅須我皮糙肉厚，抗揍，要不然骨頭都得斷好幾根。”

　　銅須大師不自在地擺了擺手，面上卻掛著一絲紅暈。

　　阿諾德和喬特布朗對望了一眼，銅須大師恐怕是被梅林那老頭子揍慘了，但礙於矮人族好面子的問題，才這麽說。

　　隨著通道緩緩走到了盡頭，耳邊傳來了陣陣淅瀝瀝的水聲，同時還有著吵雜的人聲。

　　通道盡頭之處，盡是燈火通明，人頭湧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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