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客棧的掌櫃楊士清,終於接到了期盼已久的飛鴿傳書。
將鴿子從窗內重新放飛後,他便從鎖著的櫃子裡摸出了一個古銅色的皮囊,低頭打開查看了一眼,隨即很快又緊緊系上,然後連同櫃子中的其他物品,全都歸置到了一個木匣子裡面,將門外早就候著的家丁叫進來道:
“將東西都拿到車上去吧,此後你們幾人便是人不離車,車不離人,吃喝拉撒,全都得給我在車上,懂嗎?”
幾個家丁,頓時如臨大敵,連連點頭:
“掌櫃的,人在車在,車在人在,這事小的們已經輕車熟路,斷不會有任何差池的!”
嗯,楊士清點點頭,舉步向外走道:
“那就走吧,抓緊趕路,咱們爭取天黑前進城。”
客棧外,正在招呼客人的大總管帳房崔荊,瞥眼看見楊士清,連忙迎上前道:
“掌櫃的,總算又可以回長安盤亙一些時日了,後廚留著的一些好吃好喝的,可曾記得捎帶上?”
楊士清點點頭道:
“吃喝怎麽能忘呢,呵呵,老崔,我不在的日子,這客棧你可得看緊嘍。”
崔荊馬上拍胸脯道:
“這是自然的,掌櫃的,分內之事,我老崔還從未誤過事。只是明日老李也就臨時頂替過來,就今日我才是老大,嘿嘿——”
乾笑一聲後,他觀察了一下楊士清,終於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楊掌櫃,那個、那個孟漁小子,你應該不會忘記吧?”
楊士清點點頭,忽然笑道:
“他拿走了咱們那麽多銀子,忘記誰也不可能忘記他,這輩子怕是忘不了他啦。”
“老崔,聽說他小小年紀還是很有頭腦,還沒走時就時常在客棧裡時常揚言,就他那筆銀子,看著教人眼紅,實則一不小心就會坐吃山空。”
“所以,他跟那個富商攪和到了一起,將一半銀子都投給了他,倒是很有氣魄。嗯,好像你也跟著投了一些銀子?”
說著,楊士清忽然出其不意地點了一下崔荊,然後看似不經意地斜了他一眼。
崔荊倒也落落大方,馬上順坡下驢道:
“掌櫃的果然就是當掌櫃的,什麽事請都盡在掌握,呵呵。我正想給你說這事哩,現在正好也是淡季,過幾日,我也想告個假,回長安看看家裡,順便去那小子鋪子裡瞧瞧,不知可行?”
行吧,楊士清倒是很好說話,露出談興全無的樣子,扭頭看著緩緩駛出院子的車駕,沉吟道:
“不過最好三兩日就回來,老李畢竟是過來頂缸的,雖然每次都是他過來,也算是老手,但畢竟跟咱們比還是生疏。”
“唔,姓孟的小子那裡,你先認個門。若是我辦事順利的話,或許也會跟過去瞧瞧。”
老李是長安城頂天的那位幕後老板的心腹親隨,每次楊士清若是有事需要離開客棧,超過十日以上,他就會過來。
只是崔荊沒想到,楊士清居然也想去再見一下孟漁,心裡不覺高興了一下,隨後很是殷勤地將他親自送上了車,方才招手道:
“楊掌櫃,那過幾日我回去後,便著家丁去你府上。若還沒忙完便罷,若有空便由家丁引去孟小子那裡,可好?”
楊士清點點頭,轉身上了車。
沒想到,這一路今日車少人少,後晌午時分,他們的車駕便駛入了長安城裡。
只是,楊士清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要回什麽家,而是繼續一路驅馳,三轉兩轉,竟兀自駛上了去往皇宮的禁門。
不僅如此,在所有戒備森嚴閑人勿近的宮門居然也是一路綠燈,全部放行。
不一會兒,楊士清便到了皇城中的一處僻靜殿外。
下了車,那一個被眾多家丁看護的匣子,便由楊士清親自拎著,向殿內匆匆走去。
誰知,沒一會兒他又急匆匆走了出來,氣急敗壞道:
“轉頭,轉頭,去城北外禁苑!”
李二現在日理萬機,絕無可能在朝政如此繁重忙碌之際,呆在禁苑這種消磨意志熬時間之處的。
不用問,這楊士清要覲見的人只能是太上皇李淵了。
果不其然,楊士清又一路風塵仆仆趕到城北禁苑,遠遠就看見了自己這個伺候了十多年的主子,正百無聊賴地負手站在那裡,看上去十分煩躁的樣子。
四周,跪滿了侍奉他的太監、宮女,甚至還有兩個他平日最喜歡的嬪妃。
楊士清心裡不由就是咯噔一聲,暗自皺了皺眉:
今日黃道吉日不對,怕是出門不利啊!
正想著,禁苑外值守的侍衛一眼瞧見他,頓時長出口氣道:
“老楊,老楊,別愣著了呀,快快快,皇爺正發脾氣哩,許是等你等得不耐了!”
楊士清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嘴道:
“老王,皇爺為什麽事情不樂?”
侍衛老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瞪眼道:
“我在外面尋哨值守,哪裡知道裡面的事情?”
楊士清看他一眼,頓時閉嘴不再探問。
娘的,不知道裡面的事情,又如何一見我就直嚷嚷皇爺不高興呢?
楊士清抱著匣子,一路小跑,來到了李淵面前。
“皇爺,奴才不知皇爺轉到了禁苑,來晚了一些,請皇爺治罪!”
李淵虎背熊腰,一雙褐目,凝視人起來常常教人不寒而栗。
楊士清身為近臣,自然深諳此道,一上來便先行告罪,反而常常在皇帝煩躁時能蒙混過關。
果然,李淵低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眯眼道:
“楊士清,皇爺當今只有一位,不要胡亂叫錯了給老子惹是生非。”
“嗯,自從朕設在百裡客棧的擂主座被破後,趁著那股子熱乎勁而,天下棋客,南來北往的在咱家客棧,是多了還是少了?”
楊士清趕緊鼓起精神,做出一臉雀躍道:
“皇爺,如今是整個飲食業的淡季。但即便如此,咱們的百裡客棧,每日也是車水馬龍,賓客盈門。”
“奴才為了做到心中有數,又分頭著人在長安城裡城外,調查了數十家客棧、酒肆,咱家上座率名列前茅,僅僅比長孫家、楊家的幾個店鋪稍稍少一些。”
“但皇爺放心,棋客,卻始終是咱家來的最多,而棋士級別的就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