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是一個年輕的婦人,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娃娃,兩人都是破布爛衫的,但衣服雖然破舊,卻很整潔,而且臉上也都乾淨,除了手上的鍋灰。
看來,為了自家炊餅的賣相,這青年婦人還是很注意自己的儀表儀容帶給來買炊餅人的感官影響的。
僅從這一點看,這個婦人有些不簡單,至少很有商業頭腦。
見孟漁盯著爐子中的炊餅不說話,年輕婦人有些局促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鼓足勇氣到底還是問出了聲來:
“小、小公子,你、你要買餅吃麽?兩文錢一個,若是一次買五個,隻算你九文錢。”
孟漁不說話,不為別的,而是走到了攤子前,他才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想起身上根本就不曾有過錢這件事。
沒有錢,卻信步跑出來,還專門往別人的攤子堆裡鑽,這都是後世後世隻帶一個手機養出來的毛病。
所謂錢是男人膽,一分錢難倒一個英雄漢。
叫年輕婦人這麽一問,本來心裡就發虛的孟漁,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趕緊搖搖頭,無聲地順勢站了起來,拔腿就走。
走到一半,年輕婦人怯生生的聲音,又在後面響了起來:
“小公子,你、你且轉來,你若是是餓了,身上又不方便,便拿走兩個炊餅也無妨。”
孟漁回頭看了女子一眼,突然發現,那六七歲的小女娃娃,居然早就抓著兩個炊餅,舉著她的一個小小胳膊,從攤子那邊趔趔趄趄地向自己跑過來。
原本打定主意回去找人借錢的孟漁,這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遲疑半晌,還是迎著小女娃走了回去,然後接過炊餅,在手裡晃了晃:
“謝謝,謝謝你們的炊餅。”
小女娃仰著小腦袋,臉上紅撲撲的,煞是童稚可愛。
而年輕婦人卻是羞怯地搖了搖頭,嘴裡說著“兩個炊餅值不了幾個錢”,然後招手叫小女娃回去。
小女娃盯著孟漁又看了一眼,似乎對他現代服飾的怪模樣甚是好奇,還大膽地伸手在他衣角上摸了摸,方才聽話地轉身就要回去。
這時,孟漁卻忽然心裡一動,想起兜裡恰好還有一顆大奶糖,於是趕緊摸出來追上小女娃將它塞到了她的小手中。
回到客棧,孟漁已經無心再找誰借錢再出門去那些沿途的攤子上瞎逛一通了。
兩個炊餅,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被他不知不覺啃光。那滋味,還別說,可比那秦樵子給他買的兩個炊餅好吃多了。
餅子好吃不好吃,一看手藝,二看做餅子的心,用不用心。
不過這也好理解。
秦樵子給他買餅的那個叫張杓子的攤主,因為是正好卡在官道要衝,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往來客商和行腳之人,走到那裡,是又餓又乏。
攤子支在那裡,哪有人困馬乏的不搶著上去買吃的喝的?
買的人多,餅子也就無所謂好吃不好吃了,一切以填飽肚子為大。
但年輕婦人這個攤子,因為緊靠著百裡客棧,人們走過去,也就無所謂買不買了。若是買,恐怕也是圖個新鮮,當個零嘴。
所以,她這裡的餅子,也就必須要在味道上下工夫。
穿過院子時,馬有根突然急匆匆地從裡面衝出來,一見孟漁,便長舒一口氣,慌忙跑過來道:
“公子,俺可找到你了,崔老爺後晌午就給公子你到長安城去的事情,都置辦妥當,現在正到處找你過去商量哩!”
哦,這可是一個好消息,沒想到崔荊果然是個辦事牢靠的人!
孟漁趕緊腳不沾地,跟著馬有根到了後院。
還未走近,一輛四周均罩著篷子的大車,還有一輛小一號的篷車,赫然出現在視野之中。
再走近一些,幾個精壯的大漢,便跟著映入到孟漁的眼簾。
崔荊眼尖,一看見孟漁,便遠遠地招呼道:
“這裡這裡,孟公子,快快快,等你半晌午嘍!”
孟漁加快步子走過去,抱歉地一笑,還未開口,崔荊便指著幾個精壯大漢中的一個道:
“孟公子,這位俠者乃是長安城裡第一鏢局的掌櫃薛明魁,不僅武藝了得,而且古道熱腸,若有大事難事相托,必能為人排憂解難,且從不曾失手過!”
這可是為自己此去路上保駕護航的倚靠,怠慢不得啊!
孟漁看了一眼薛明魁,正正經經,有板有眼地就是拱手一揖:
“小子年少,孑然一身,此後這一路上,便全拜托給大俠了,小子在此有禮了!”
薛明魁同樣將他打量了一眼,毫不掩飾地訝異了一下,隨即笑著還禮道:
“耳聞不如目見,沒想到孟公子比傳說中的樣子,還有小一些啊!”
傳說?
孟漁小小地吃驚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於是隻好報以微笑。
薛明魁將孟漁又看了一眼,隨即指著一大一小兩輛車道:
“孟公子,這兩日不管是哪一天上路,兩輛車我都已經給你趕過來,你可以隨時裝車。”
“不過,若是錢財或者其他貴重物品上車,你就不能一個人自行其事,須得我們雙方都在場,並且要由我們裝車並做相應的偽裝,這點要提前說明白。”
“另外,一旦上路,只要沒有抵達公子你指定的目的地前,包括你個人在內,路上一切事宜,都得聽從我們的安排!”
專業的事情交由專業人士辦理,這個是理所當然毫無置疑的。
孟漁仔細聽著,最後當然也笑著照單全收地點頭答應。
薛明魁幾句話就透露出的專業性和他的強悍,孟漁怎麽能不發自內心的笑呢,整個身家性命可都拴在此人身上了。
交待完畢細節,甚至連價錢都不用談,薛明魁便帶著他的鏢師告辭走人,到客棧的房間吃肉喝酒去了。
價錢是早就談好的,而且還交付了相當數量的訂金。沒談好價錢,人家也不會過來。
薛明魁一行人一走,崔荊馬上將孟漁扯到一邊,低聲又道:
“孟公子,路上我幫你安排好了,但到了長安後還是有不少隱憂。所以老夫就自作主張,又將你到了長安後的事情,也通盤提前做了一些接洽,你不會怪我吧?”
這是好事呀,孟漁有些意外地看著崔荊,忍不住有些感動道:
“崔總管這是在幫我呀,而且還處處都在為我考慮,小子感謝還來不及,怎麽會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