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漁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買下來的這一百畝算不上太壞也算不上太好的丘陵田,竟然就是前楚王李智雲、也就是當今太上皇李淵的第五個兒子的遺產。
當然現在這份產業,因為他沒有子嗣而被早早就奉命過繼到他名下的李寬,包括封地、家產和奴婢等一股腦地都被他接手了。
接手後的李寬,現在居然都開始變賣他這個便宜老爹的遺產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混的?
要知道,一個皇子,就算再這樣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田地吧!
李智雲若是地下有知,怕是又要氣得吐血。
相比他這個便宜兒子的李寬,李智雲雖然命比紙薄,但卻在李二的一堆兄弟當中,也算得上一個能文能武的人物了。
而且最關鍵是,李智雲也像嗜棋如命的他老爹一樣,對圍棋的癡迷程度,一點也不比李淵差。
也因為圍棋的緣故,孟漁對這個李智雲也很有記憶。
他除了繼承了隋唐所以門閥士族子弟都擅長的騎射和詩書之外,李智雲的棋力,也是所有李氏子弟中最高的。
當年李淵因為遭到了隋煬帝的猜忌,而被禁足在他的太原留守位上時,時任大隋晉陽宮副監的裴寂,從那時起就開始早早站隊,對李淵大獻殷勤。
其間,裴寂不僅監守自盜地暗暗送俊俏的宮女給極其好色的李淵享用之外,自己還身體力行地經常過來陪李淵解悶圍棋。
這裴寂雖然是一個善於投機和察言觀色的小人,但在圍棋上卻是驚人的極有天賦,棋力在當時大隋文武百官中幾乎無出其右橫掃天下。
但就是這樣一個文官圍棋高手,有一次在李智雲偶然陪在一旁看棋時,李淵心血來潮,就讓裴寂與他下了一盤授子局。
結果,李智雲不僅贏了棋,而且還是大勝,引得當時在座的所有人都驚歎不已。
但問題是,李智雲圍棋再厲害,孟漁也是見不到他了。
見不到的人,最後卻又陰差陽錯地跟他扯上了瓜葛,而且還是比較頭疼的麻煩事,你說這不是倒霉嗎?
李寬崽賣爺田的這一百畝地,竟然有佃戶整整八十五家,拖家帶口算上總人數,高達三百多人,連田帶人,都算在了孟漁名下。
如此一來,這筆買賣,孟漁已經不是什麽虧本的問題,而是感覺直接被人直接給下套暗算了一樣……
一百畝田,種地的佃戶,居然要八十家來種,這是請人種田還是請人做客?
晌午飯之後,被關望春迎出九曲十八彎的竹林,孟漁跟著他來到謝青山院子外的一片空地,只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人頭,他就當是急眼了,跳腳道:
“王武林,你、你過來一下!”
奶奶的,別說親兄弟還要明算帳,都這時候了,還扯什麽桃園三結義的結拜情分?
真要講這份結拜情義,他會被人坑成這樣嗎……
王武林笑眯眯地負手而來,嘴裡居然還恬不知恥地喜滋滋道:
“賢弟,你是不是被竹林中的美酒灌暈了,居然對愚兄直呼其名大呼小叫起來?”
“哈哈,你快瞧瞧,這一百畝地,你買的多劃算!”
這叫劃算,這叫睜眼說瞎話吧——
孟漁頓時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地惡狠狠道:
“愚弟不會算帳,不知這筆買賣劃算在何處,一百畝地,竟然要八十戶來耕種,還請兄長幫我算算這裡面的帳該怎樣算?”
王武林不慌不忙地伸出手來,掰著指頭道:
“賢弟,這明面上的帳,當然是看著虧了的。在我大唐,正常情形是一個佃戶能乾的大多管十畝田,手藝差些的則管三五畝。總的算下來,這百畝田也就至多要三十家佃戶。”
“但是暗地裡的帳,以及朝廷要陸續給你的好處,愚兄還真就幫你早就算好了——”
“首先,不管官田還是私田,凡是超過了一百畝的主家,這縣裡就要專冊掛號給你記上一筆。然後,再算你招攬的佃戶。”
“百畝佃戶二十家,算正常,不獎不懲。三十家佃戶以上,開始每增加十戶鄉裡記一筆,五十家佃戶以上,縣裡再記一筆。到八十戶以上,你的大名和宅第可就要上戶部的另冊了。”
“算算你現在八十五家佃戶,正好超過了戶部的這條杠杠。賢弟呀,所以從你拿到這張田契開始,你就已經等同於一個有軍功的秦王府兵了。但是別忘了,現在我大唐百廢待興,與民休息,尋常哪有什麽軍功等著你去掙呢?”
“如此你坐在家裡,一邊吃租一邊還能掙到一份等同軍功的朝廷表記,何樂而不為啊!”
原來大唐初興,李二君臣挖空心思,竟然將家國天下,國計民生的大事小事已經精細地算到了如此恐怖地步……
孟漁直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應過來,感覺有些錯怪了自家這位義兄,轉怒為喜中,不由得對他又多出來一絲感激道:
“這些細節問題,兄長為何不提前跟我講,這麽多事情都想到了前面,簡直就像神算子一樣。兄長,你在幫我買這些田時,是不是就已經想到了這些?”
說著,他忽然又有些困惑起來,想著其中的關節處,不由得打量著王武林道:
“不對呀兄長,這百畝田八十五家佃戶,不多不少,正好卡在戶部這個等級的標準之上,兄長你這不僅是專門幫我算好了的,而且賣這田的主家,別管是誰,他又怎麽可能聽任你要多少佃戶,就給多少佃戶,你是不是在裡面做了很多工作啊!”
王武林笑了,搖頭一臉正色道:
“賢弟你別把愚兄想得跟三國孔明一樣算無遺策,我哪有那樣的本事。老實說一來是賢弟你的運氣的確不錯,剛好遇上了有王爺這個級別的主家賣田。這二來哩,裡面倒也的確有愚兄的一層關系在其中,兩下碰到一起,這買賣就做成了這樣子。”
孟漁頓時好奇道:
“果然呀,兄長居然與這楚王也相熟啊!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呀,怕是頂著一個富商的帽子專為朝廷辦事的那種——”
王武林一聽,連忙擺手道:
“賢弟你又多想了,愚兄就是一個正經的買賣人,只不過從前替朝廷的軍馬幫辦過一些貨物,有些熟人罷了,哈哈。”
“老實說,若沒有這層瓜葛,這百畝田能買到手,但百畝田給你配八十五家佃戶的便宜事,可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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