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不忍睹,慘不忍睹啊!
這二三十人,雖然都是臭棋簍子,但個個不是富商豪紳,就是微服遊玩的門閥勳貴,輸就輸,贏就贏,江湖中下九流當場耍賴的惡習,在他們身上還是極少看到的。
所以,眼見棋局已經下無可下,再這樣填子胡攪蠻纏下去,臉上實在掛不住,於是沒到一炷香工夫,就站起一大半,嘴裡哈哈著罵幾句娘算作台階下。
“娘的,還真叫一個小娃娃給算計了!”
“這娃娃的棋,看上去十分古怪啊?”
“喂,你們幾個還沒輸棋的家夥,給我們撐住呀,雖然已經輸了,但總得贏他一盤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孟漁不由得打量了一眼剩下的幾盤棋局,暗中盤算了一下,於是決定放水,兩眼也就開始在一個書生和一個老者身上,來回琢磨了起來。
說起來,這上場對弈的二三十人棋客當中,最後下到這種地步,也就數這兩人的棋,還稍稍入的眼。
另外還有兩盤棋,就有些耍無賴了——
明明已經大龍憤死了好幾處,卻猶自強撐著一面擦汗,一面捏著棋子不僅不投子認輸,還完全不再顧忌專為車輪戰定下的棋規,即便孟漁走過來,站在他的棋盤前,他也裝著沒看見低頭瞅著棋盤,就是不落子。
還好現在是大唐,民風淳樸,豪爽,而且也就兩人而已。
對於這樣的人,孟漁當然見怪不怪,早在後世就不知領教過這樣五花八門的賴棋者,而且也自有各種法子應對。
很快,他轉身來到那個書生和老者棋盤前,故意裝著不經意地胡亂下了幾手後,再轉身走過來,他就突然懊悔地一拍腦門,盯著棋枰搖頭道:
“果然是體力不濟,這一個眼神看不到,居然出了這麽大的杓子。唉,老人家,你這局棋,我得投了——”
說著,他將手中棋子輕輕仍在棋盤上,轉而看向書生道:
“這位兄台,你們兩桌棋正好挨著,所以犯錯也是緊挨著,兩個大杓子,你一個他一個,這盤棋,我也得認輸了!”
老者和書生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抬手擦了一把頭上的大汗,起身搖頭道:
“僥幸,僥幸,雖然是靠撿漏贏了棋,但總好過我們這麽多人一盤棋都不贏,臉上要好看一些。”
“罷了罷了,小娃娃,承讓承讓了啊!”
孟漁微微一笑,馬上轉回頭,集中火力開始面對旁邊兩個耍賴的棋客。
這兩個棋客也真是好笑,看見孟漁過來,居然馬上厚顏無恥地抬頭望著他笑道:
“小娃娃,我們這兩盤棋,你是不是也要來投子認輸的呀?”
不,孟漁笑眯眯道:
“你們想錯了,我之所以在別處出了大杓子,就是因為你們兩位遲遲不認輸的緣故。所以痛定思痛,同時也為了以正視聽,不讓這種壞風氣玷汙了圍棋,我決定跟你們奉陪到底!”
說著,他故意看了一眼已經快要燃到盡頭的炷香。
一炷香,就是這場車輪大戰的終局時間。
到時,就算這兩人不投子,棋局也會自然終局,進入數子定勝負裁決中。
就憑他倆人現在盤上局面,估計不輸百把子也得幾十個子,這樣的勝負,眾目睽睽之下,沒有幾個人臉上掛得住。
果不其然,在胡亂下了幾顆子後,兩人瞅了一眼馬上就要燃盡的香頭,對視一眼,終於起身站了起來。
至此,
這場大唐從未有過的圍棋車輪戰法,算是作為整個圍棋盛會的花絮或者番外篇,這算是告一段落。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孟漁身上,有很長時間,竟然都沒有一人說話。 半晌,方才不知是誰突兀地喊了一聲:
“諸位,諸位,今年咱大唐是怎麽了,隨便跑出來一個小娃娃,都能將我們這些胡子一大把的老家夥殺得片甲不留,該不是我大唐真的就要迎來一個盛世吧?”
話音未落,馬上就有人應和道:
“說的是呀,若果真如此,這麽好的事情都讓咱們趕上了,索性大夥兒一起去跟這百裡客棧說一聲,乾脆等那個小娃娃比完擂主座,讓這個小娃娃與他再比試一場,瞧瞧到底哪個小娃娃厲害!”
聽到這裡,楊士清這才冷哼一聲,現身團團一揖道:
“各位看官,如今天子聖明,直比天可汗,我大唐迎來一個盛世自然是錯不了的。”
“但是祥瑞也好,神童也罷,既然是祥瑞、神童,怎麽可能隨便冒出一個小娃娃就是什麽神童、祥瑞,那樣的話豈不是也太不值錢了?”
“各位看客長眼看清楚嘍, 這個小娃娃可不是什麽又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小娃娃,他不是別人,正是敢接了擂主座的那位孟公子!”
啊——
此言一出,頓時全場嘩然,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捶胸跌足,有人連聲叫罵,更多的人還是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趁著這個空擋,楊士清趕緊一把扯住孟漁,低聲斥道:
“孟公子,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莫非還要等人對你頂禮膜拜不成?”
孟漁怔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這種時候,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一場讓人意想不到的騷亂。
現在這場面,沒有數千人也有千兒八百之眾,一旦有人因為輸了錢而頭腦發熱起來,絕逼就是群死群傷事件,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孟漁忍不住就是陣陣寒噤,趕緊任由楊士清扯住落荒而逃。
不過下圍棋人到底還是思維縝密,跑回客棧後院,孟漁慢慢就回過味來,不知不覺腳下就變跑為走起來。
這個楊士清,看來絕非是一個客棧掌櫃這麽簡單。
不是嗎?
這楊士清若是怕自己的客棧出事,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何必揭穿他是孟漁的身份,悄沒聲地將他拉回來就是!
當著那麽多人面,一邊揭穿他,一邊又嚇唬他,到底是何用意哉……
孟漁想著,嘴裡不由得就是一串呵呵冷笑聲。
“你笑什麽,莫非你還沒有耍樂夠麽?”
楊士清看著他,停下腳步,也是一聲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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