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你這是何苦要與自己過不去呢?”
就在距離孟漁主仆二人大車不遠處的金錢河畔,突然間,也多出了一輛大車來。
不過同樣都是車,但人家的這輛車才真正的是叫大車,拉車的不僅那種雄赳赳的河西大馬,而且還不是一匹,是兩匹,純種純色,一左一右,看上去非同凡響,一看便知這車的主人,非富即貴。
而說這句話的主人,更是相貌堂堂,不僅體魄雄奇,面如重金,一雙不怒自威的眼睛,不覺平添出一股久經沙場的殺氣。
此人若是孟漁見了,即便不算自報家門,他也許就能憑此相貌和氣度,猜出一個八九不離十來。
因為,這人在整個大唐,還真就只有他長了這樣一張貌似病夫般面如重金的臉,實則卻是輕松可以萬人敵的勇猛戰將。
不錯,他正是名列隋唐十八好漢的英雄秦叔寶。
傳說中的秦叔寶,不僅位列十八好漢中的第十六名,其賴以成名的寶貝,也是天賜一般的成雙成對:
比如打人的武器,一個是以防為主的鍍金熟銅雙鐧,兩根分別為65斤,加起來全重130斤。另一個則是殺人的攻擊武器虎頭鏨金槍,單重82斤。
據說後來機緣巧合,在他離開瓦崗寨後,在一次偶然遭遇戰中莫名得到了尚師徒的提爐槍,重達120斤。雖然沒有他本身自己的成名武器熟銅雙鐧更重,但卻因為是尚師徒的成名利器,所以還是拿出來很有些威風凜凜的名頭的。
而他的坐下神騎黃驃馬,也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名駒。並與他機緣巧合得到尚師徒提爐槍同時到手的另一款神騎呼雷豹一起,成為他被人豔羨不已的疆場雙坐騎。
至於秦叔寶此刻嘴裡說著的“老九”,對孟漁來說,也算是半個熟人,甚至還可以說有滴水之恩的那個曾買了兩個饃給他的秦樵子。
面對秦叔寶恨鐵不成鋼般的詰問,秦樵子卻是似乎一臉的落寞甚至風輕雲淡,只是半跪在他的車前,始終都是低頭不語,看上去明顯有些不願接秦叔寶的這個話頭。
像秦叔寶這樣的人物出來,而且還是在這樣的荒山野嶺之外,自然是不可能只有他一人一車的。
雖然不至於一出行像李二那般前呼後擁,但隨扈還是有十八鐵騎那樣的彪悍護衛的。
不僅如此,在殺氣騰騰的十八鐵騎之外,另外還有幾名虎將般的壯漢,拱衛著侍立在左右車旁的兩個貴氣十足的少年。
長得虎頭虎腦的少年,正是秦叔寶的愛子秦懷亮。
而另一個看上去又黑又壯的少年,則是秦叔寶早年間浪戰江湖和沙場時因為一番奇遇,而手下的義子秦用。
對這樣一個悶頭葫蘆,而且面對問話甚至還明顯有些失禮普通退役軍漢,兩個少年明顯臉上有了忿忿不平的怒色,若非有他們的父親彈壓著,怕是早就出手了。
見秦樵子始終都不肯與自己正面對話,秦叔寶萬般無奈,隻好撓頭道:
“罷了老九,我這病,既然你總是喜歡往自己身上攬,那就繼續苦你自己吧。你躲進這山裡,不覺已是多年過去,你住在何處,過得如何,總該教我瞧一眼吧?”
聽到此言,秦樵子不禁眼圈紅了,低頭沉思半晌,隨即糾結地搖頭道:
“大帥,非是俺老九強筋頭,於公,當年貼身護衛大帥的十八鐵血家將,是發了血誓舍命也要護衛大帥周全的。結果呢——”
“那一場血流成河的破竇建德之戰,打到最後,連大帥都要親率數十名精銳鐵騎一馬當先,豁出性命去衝竇建德大陣。一戰下來,雖然天子很快就頒封大帥為翼國公,賞賜黃金百斤、帛七千段等大批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可是、可是大帥曾經那樣無敵的身子,卻在那一戰,就因為我等十八血騎跟遲了半步,致使大帥被竇建德一個飛戟重傷,從此徹底落下病根,這怎麽不是我們的錯呢?”
秦叔寶也紅了眼睛,突然怒目而視地戟指罵道:
“老九,教你休得再提竇建德那一戰,爾怎敢又來舊事重提?”
“那一戰,若無我旗下萬余將士浴血奮戰,竇建德大陣又如何能因此動搖。那一戰,在僅剩的百余騎之下,若無爾等拚死相隨,我即便是萬人敵也難逃一死!”
“早就與你說了幾百次,爾等十八血騎,死了十七個,只剩下你一個老九獨苗。正是因為你們在本帥四周以血肉之軀擋住了無數明槍暗箭,我才在那一場最是險惡之戰中活了下來,這是你們拿命換來的, 還要我說多少次?”
說著,秦叔寶忽然怒不可遏,跳下車來,揮起手中鞭子,一鞭子抽在秦樵子後背上,張嘴罵道:
“你要躲著我就繼續躲著我好了,只要你心安便是。但就一條,直娘賊,十八血騎就你一個獨苗了,你他娘的得給老子好生活著。活著,懂嗎?”
秦樵子哆嗦了一下,忽然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秦叔寶怔了怔,抬起腳尖,忽然在他身上踹了一腳道:
“直娘賊,嚎什麽?快快起來,速速帶老子去瞧瞧你到底住在何處,住的吃的到底好不好!”
說著,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病體纏身,幾個動作下來,居然已經喘氣連連,扶著腰身喘息半晌,方才捂著胸口又道:
“娘的,老子戎馬一生,歷經大小戰場幾百余陣,屢受刀砍箭射,前前後後流的血加起來能有幾斛還多,這樣的身子又他娘的怎麽會不生病呢?”
“同樣的話,老子對陛下說過,對那不要臉的程咬金、羅士信他們也說過,更是對你說過不下百遍,全都不關你們的事情,全都不關你們的事情啊……”
秦樵子顫抖著手腳,爬起身來,透過模糊的雙眼,余光中,忽然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小小身影,遠遠站在山谷一角,頓時一愣,慌忙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居然是孟漁。
這個傻小娃娃,他、他怎麽也會在這深山的荒郊野嶺呢?
看見秦樵子異樣,秦叔寶忍不住扭頭也遠遠看了一眼孟漁,嘴裡好奇道:
“怎麽了老九,山裡的一個野娃娃,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