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大宅裡有一棵枇杷樹,看樣子起碼有幾百年了,但還是長得枯瘦嶙峋的,不知是誰妻死之年所植…
為了測試自己的實力,祝紅玉這些年沒少對院落裡的東西進行摧殘,不知這棵樹是怎麽幸運地躲了過去。
不過今日它倒是開始了恩將仇報,坐視祝紅玉被倒吊在它的身下,枝丫連晃都沒晃。
感受著氣血逆流的頭重腳輕,祝紅玉一臉茫然,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剛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明明是她揮動出的劍氣,怎麽最後是她被吊在這裡了?
“這,就是仙人嗎…”她語氣中有著三分懼怕、三分失望,和四分的難以置信。
苦練十年,竟不及仙人一合之敵,大仇怎能得報?!
祝紅玉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了。
聽見祝紅玉的聲音,時彧打量著從她手中奪過來的火蓮劍,頭都沒回地說道:
“如果你情緒穩定了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先談談你想殺我的事…”
時彧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第一次見面,我應該沒那麽大罪過吧?”
祝紅玉默然不語。
其實,時彧並沒在意祝紅玉含有殺意的一劍,因為沒有威脅,所以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而且他在[看破]中也發現了,祝紅玉的情緒當時是失了控的,不是針對於他。
但不管怎麽說,她終究是向時彧拔劍了,還揮出了自以為必殺的一劍…時彧就算沒受傷,也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所以懲罰還是要有的,倒吊著,也是想讓她冷靜一下。
與此同時,時彧嘗試用[欲望引導]讓祝紅玉開口說實話…卻沒想到面對時彧的問題,祝紅玉緊閉著嘴,立刻將頭偏向了一邊。
就是不發一言…
時彧皺了皺眉,他發現有種東西消減了[欲望引導]的效果。
“劍心嗎…”時彧猜測道。
他也練過劍,大致能猜到一些。
不過僅憑武道世界的劍心可抗拒不了[欲望引導],應該還有大部分修真體系的原因。
“有意思。”
笑了笑,時彧緩步轉向,走到了祝紅玉側著臉的面前。
祝紅玉還想轉頭避開,但是這回時彧加大了念力的強度,讓她再也難以動分毫。
於是兩人四目相對,眼睛裡都是對方倒置的臉龐。
“先睡一覺吧。”時彧微笑道。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祝紅玉就發現自己的眼皮突然越來越沉,馬上就快要自動合上了,哪怕她現在是被倒吊著。
“嗯…”
最後發出了一聲輕哼,祝紅玉再也抵抗不住睡意,沉沉地睡去了…
“黃粱一夢!”
對於有心事而不願意說的人,夢,總會是一個很好的探究途徑。
——
與此同時,修真世界的一處不可知之地。
某座藏書閣就坐落在那裡,這座藏書閣倒也不大,只有三層樓。樓宇欄杆間的牆壁上雕梁畫棟,整體看上去時而精美異常,時而質樸典雅,沒人能準確說出它的具體形象。
此刻,兩道人影分別出現在二樓樓閣的左右轉角處,似乎是剛剛從其他樓層過來。
不同的是,一個人是向上走,一個人是向下走…
面面相覷,兩人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唉…”僵持許久,還是從一樓向上而來的青袍道人率先開口道:
“可惜啊…她本該成就紅蓮業火,吞噬天下萬般苦厄,
然後功德加持,成為這片天地近萬年來的第一位真仙!”青袍道人搖了搖頭,表情很是惋惜。 “哦,那現在呢?”從三樓而下的白袍道人很給他面子,順接地問道。
“現在?”青袍道人咂了咂嘴,“現在她身上跟天地未開似的,一片混沌,我啥都看不清!”
似乎是情緒比較激動,青袍道人憤懣地一揮道袍…只見天邊的幾片雲霧突然割裂開來,散做了星星點點。
對面的白袍道人點了點頭,想到了自己這邊的問題,也不禁一聲歎息一聲。
“唉…你還好,只是一個人而已,我這邊就更麻煩了…”
白袍道人搖了搖頭:“群星隱宿、氣運混亂、大亂之兆!自今日起,天機全然不可測,所有修真門派的天樞之所,恐怕也全都因此而亂作一團了吧!”
青袍道人張了張嘴,雖然他很想說自己這邊的問題更嚴重一些,但他還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哪怕他口中的那個人很重要…
可再重要,一個人的道,終歸是比不上天下人的道!
“自此,天機衍算之路已斷!”
面對這種異象,白袍道人下定了結論。
修真的每條道路都有成就仙人的可能,但今日的種種跡象,卻是擺明了一件事實…
天機被擾亂,一條演算天機的求道之路失去了它走到最後的可能,此條求道路上的無數修士,無聲無息間便被絕了修行。
這是足以改變修真界格局的大事件!
此番對話要是讓其他人聽到了,不知會引發修真界怎樣的惶恐不安,尤其是對知道白袍道人身份的人而言…那簡直是給擺弄九宮八卦的人判了死刑!
“你不甘心?”
“你不也是?”
兩人一問一反問,若是甘心坐視未知異變的發生,他們兩個也不會離開各自的地盤,來到這第二層了…
各自負責的領域都產生了未知的變化,若是不弄清楚,還修什麽大道!
對視一眼,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兩人攜手就要推開藏書閣第二層的門。
但是還沒等兩人動手,門就自己打開了…
一位黑袍道人走了出來。
青袍和白袍兩人震驚地看著他。
“放心,我這裡沒事。”一眼就看出這兩人在想些什麽,黑袍道人搖頭否定道。
天、地、人,三才衍變,各自有一人窺探命數。
但不同於天的輕靈、人的易變,地之厚重承載萬物,讓它幾乎難以被撼動。
所以到目前為止,黑袍道人算是三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但恐怕也撐不了太久…”黑袍道人卻也沒什麽信心保持下去。
天變、人亂,地又如何長久?
“沒關系,還好你這裡沒有出錯。”白袍道人慶幸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也許你這裡就是我們的一線生機!”
“沒那麽簡單。”青袍道人對此卻並不樂觀:“事在人為,若我們判斷出錯,惹了不該惹的因果,便是留了五十的生機,也會走出一條絕路!”
兩人的想法並不完全一致。
“所以該怎麽做,你們自己做判斷,我隻順其自然。”黑袍道人對兩人說道。
說話間,他揮一揮手,在虛空凝聚出了一副場景…一座凡俗之人的城鎮。
“經過測算,這裡就是你們問題的源頭。”
見此,青袍和白袍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皺起了眉頭。
兩個問題,一處答案。
這說明天機與人機的問題,都是由同一個源頭引發的,也就是說…問題更加棘手了!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嘴裡念叨著,黑袍道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剩下的兩人對視一眼,也各自走了回去,只是這心裡的算計,一刻也沒有停下!
——
床榻之上,陽光變成了月光。
祝紅玉從睡眠中緩緩蘇醒,她覺得自己似乎是做了噩夢,又夢到了被滅滿門的場景…
但她也沒什麽感觸,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意外的是,這次即便是做了噩夢,她卻感到非常的舒服,那是她十年間從未有過的睡眠質量…以至於她現在都不想從床榻上起來。
一項自律的她,竟然罕見地賴床了…
“醒了?”
一道陌生的男人聲音從旁邊出現,祝紅玉瞬間被激起了反應,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榻上翻起身來,嚴陣以待地面對著時彧!
“砰——”
一聲輕響,翻身的祝紅玉,腦袋撞到了床榻的欄杆上,在時彧的注視下,漸漸紅腫了起來…
看了看祝紅玉,又看了看她腦袋上的包,時彧歎息一聲:
“可憐的孩兒啊…”
也不知他指的是頭可憐,還是別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