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一愣:“恨你?”

原本，未來以為是洛奇性格比較剛烈，洛天雄又是商業大鱷，手段強硬，兩人硬對硬，搞得關系很糟糕。

但現在一聽，父女關系居然要用“恨”來形容，這可不是什麽叛逆問題了。

洛天雄沉默著，眼神忽明忽暗，似乎是在考慮未來值不值得信任。

也許是剛才的大俠風范給了洛天雄很大好感，他接上了這個話題:“是的，她恨我。你應該有注意到，洛闌珊很年輕，不太可能是洛奇的親生母親。她是洛奇的繼母，洛奇的親生母親8年前就去世了。”

未來小心翼翼地問:“生病去世的嗎?”

洛天雄默默拿起一根新的雪茄，裁切後用火柴點燃:“我間接害死的。她媽身體一直不好，10年前我把她們母女趕出門，整整2年沒聯系她們。等我再把洛奇接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她媽沒錢治病，就這麽病死了。”

“那你為什麽趕她們走?10年前洛奇才6歲吧。”

“那是我必須做的。家族紛爭，你死我活，當時我和大哥的爭鬥已經白熱化，我的所有資源都在被他全面圍剿。我只有兩個選擇——要麽放棄抗爭，帶著洛奇亡命天涯，也許可以苟延殘喘許多年，但下半生都會活在被追殺的陰影中。要麽，和我的妻女割斷聯系，把她們藏在大哥找不到的地方，然後了無牽掛，殊死一搏。”

未來輕輕點了點頭:“如果是我，我也會選後者。”

洛天雄拿起桌上的改裝PPK，彈出彈夾看了一眼，淡淡地說:“就是這把PPK，我用它殺了大哥身邊的親信，一個身高2米多，體重300斤的胖子，然後從後背剖開他的屍體，掏出內髒，戴氧氣面罩在他體內躲了一天一夜。大哥來給他收屍的時候，我一槍擊中大哥的心臟，然後有了現在的地位。”

殺人後藏於屍中，再殺一人，這番事跡即使是未來聽了都不免倒吸冷氣，這家主可真不是人當的。

“晉升後，我收編了大哥的所有勢力，把洛奇接了回來。但她媽媽已經死了，我拿再多的錢也換不回來。我不知道她獨自生活那幾年經歷了什麽，她從來不跟我說，我也無從得知。但從她對我的恨意，我可以想象到一些。”

洛天雄放下槍，自嘲地一笑:“後來我聽說，她媽為了撐起生活，晝夜打工，死前倒在床上吐血，吐了整整一臉盆，就這麽活生生吐血吐到死。媽媽死了以後，洛奇沒錢收屍，就在街上跪著哭了一天一夜，磕頭磕得額頭都爛了，才遇到一位好心人出錢給她媽下葬。我後來找到這位好心人，給了他一大筆感謝費，但已經沒用了，一切都無法挽回。”

未來歎了一聲氣，這種事能怪誰呢?怪洛天雄?他什麽都沒做錯，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洛奇。

怪那位大哥?家族爭鬥，你死我活，他不殺洛天雄，洛天雄就殺他，他也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這種事沒有責怪誰一說，這就是大家族每個人的枷鎖，有花不完的錢，但注定無法有一個平凡的人生。

未來問道:“你現在後悔嗎?”

“不後悔。”洛天雄沒有任何思考與猶豫，聲音平靜得像一台機器，“時間逆流十次，我殺大哥十次。如果能逆流得更遠，我連我爸一起殺。我寧願洛奇恨我，也不會讓她一輩子活得提心吊膽。”

對於大家族的往事，未來不打算評價什麽，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廚房方向:“那麽，這位夫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很自信地告訴你，闌珊是我見過最知性的女人。

她和我在一起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地位，而是真心與我相愛。我們的認識也很戲劇，就像她以前的工作那樣——挪威奧斯陸歌劇院，《歌劇魅影》第二幕，克裡斯提娜給了魅影一個意味深長的吻，當時她在看著我，我也在看著她，我們就這麽漫長地對視著，劇裡劇外，一見鍾情。”猝不及防被喂一口狗糧，未來不禁撓頭，歎聲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洛奇這種幼年喪母的孩子，又憎恨父親，會對繼母升起同樣的敵意，乃至更加憎恨。她會覺得，繼母在試圖取代生母的地位，不配做她的媽媽。 這無關繼母人品如何，這種敵意是渾然天成的。”

“你很了解。”

“每個老師都學過一點青春期心理學。”未來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搖頭說，“我能看出洛闌珊是位好夫人，明明是豪門嬌妻，卻絲毫沒有架子，值得洛奇尊敬。但洛奇這種心理，即使是我也無法改變，所以我幫不到你什麽，很抱歉。”

洛天雄的表情很平靜:“沒關系，憎恨使人強大，只有強大者才能在將來接替我的位置。她能有你這樣的奇才做班主任，想必以後成就不亞於我。”

未來皺起眉頭:“洛先生，洛奇的人生屬於她自己，要不要接替你的位置，得看她的個人意願。父母可以加以引導，勸誡，但不應蠻不講理地強求，這是每個孩子應有的自由，也是對他們的尊重。”

洛天雄吐出一口煙圈:“我們家的事，你就不必多言了。這就是大家族的命。”

“別跟我說什麽不要摻和你家的事，你是她爸，我是她老師。古人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去讓洛奇追求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讓她被原生家庭所束縛。”

洛天雄眯起眼，瞳中閃過一絲寒芒:“你在向我施壓?”

未來騰得一下站起，語氣變得從未有過的強硬:“我無意與你為敵，但你非要這麽理解，我也沒辦法。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什麽救世主，管不了世界上每一個人。但我們班39個學生，我會關注他們每一個人的人生，包括洛奇。如果她自願接替你的位置，我什麽都不會說。但如果你強迫她做不願意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