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簡單收拾一下，換了衣服，接下來比賽也實在沒什麽看頭，王燊玖老爸提出請大家吃飯，算是慶祝剛剛的一場大勝。

　　“吃火鍋吧！”

　　“吃烤肉吧！”

　　眾人七嘴八舌。

　　王燊玖邀請高程一塊，但被拒絕了，他不想錯過夏令營訓練賽。

　　“你們剛踢過一場比賽，我就不催你們回去參加訓練賽了。”高程笑眯眯地看著王燊玖和秦磊，接著瞟了一眼張宇培，“不過，待會可不要吃撐哦！”

　　“誒?”

　　張宇培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剛要說話，高程已轉身走了。

　　“我知道一家烤涮一體的店，火鍋烤肉兩不誤！”

　　張宇培也不想跟他計較，滿腦子都是沾滿芝麻醬的肥牛和鐵板上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減肥訓練開始至今，他已經很久沒開過葷了。

　　“小心體重反彈！”秦磊在張宇培後腰上捏了一把，笑道。

　　“一頓而已，沒事兒！”

　　一夥人有說有笑，在市內飽餐一頓後，才啟程返回縣城。

　　徐剛暈車實在嚴重，吃飽喝足後，保準要吐在車上，因此他告別眾人，選擇搭火車貴去。市內到縣城高鐵方便，他只需坐一趟地鐵到火車站，再轉一次車，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到他租住的那棟破舊小樓。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

　　秦磊興致高昂，站在車廂的過道上拿水瓶當麥克風放聲高歌。

　　“你說你好累——也無法再愛上誰——”

　　“哈哈！”

　　他唱得有些走調，眾人一陣嬉笑。這個年紀的少年們，對情啊愛啊這些字眼既懵懂又真摯，既羞澀又期待。

　　在秦磊撕心裂肺的歌聲中，張宇培眼前不禁浮現出了陳沁的側臉。

　　前兩天還在網上跟她說自己報了張晨舅舅的減肥訓練班，“期待開學看到不一樣的你哦！”陳沁是這麽回復的。

　　“嗝——”

　　汽車顛簸了一下，他忍不住打了個嗝。

　　吃得太多了……他揉著鼓囔囔的肚子，方才的餐桌上他活像個餓死鬼，把這些天虧欠的肉食都找補了回來。

　　明天得加項訓練，把今天吃的肉減下去！他暗暗下了決心，不然減肥沒有效果，開學怎麽面對陳沁呢！

　　“小培。”

　　坐在他旁邊的王燊玖突然開口，張宇培轉頭看去，就見少年正定定望著窗外出神。

　　如果說秦磊是海面上一朵翻騰活力的浪花，那王燊玖就是一汪沉靜的湖水。

　　“你為什麽踢球?”

　　“啊?”張宇培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當然是因為喜歡啊！”

　　“喜歡到什麽程度?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嗎?”

　　“嗯……這個……我沒想過……”

　　“對我而言是這樣的，可曾經，我把它視作我生命的全部。”

　　王燊玖的目光投向公路旁綠油油的莊稼地，延伸到遙遠的天際。

　　“今天看到老男孩隊的隊員，我突然有點害怕。害怕我遲早也會變成他們，害怕足球在我的生命裡變得可有可無，害怕我曾經的熱愛和追求成了口中的往事和被遺忘的夢。”

　　張宇培沒想到王燊玖竟然想了這麽多，他也沒法想象這個少年所背負的夢想的重量。

　　“嗐！其實也不用怕！”大概自己也覺得話題太過沉重，王燊玖突然扭回頭笑了，“只要我自己不放棄，沒人可以把足球從我生命中奪走。”

　　“沒錯！”張宇培也笑。

　　“好的！我的歌曲獻唱完畢！”秦磊一曲終了，煞有介事地那些“麥克風”朝著兩邊鞠躬謝幕，“下面，我們歡迎今天的進球功臣、帽子戲法締造者，王燊玖、張宇培，為我們獻唱一首！”

　　“好！”

　　車上人跟著拍巴掌起哄，秦磊也把被他攥得溫熱的麥克風遞到兩人面前。

　　“你倆誰先來?還是一起來?”

　　他朝兩人眨著眼睛。

　　“我不會唱……”生活中成熟穩重球場上指揮若定的王燊玖此刻卻扭捏起來。

　　“我來！”張宇培豪邁地奪過“麥克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給大家唱一首經典情歌，老鼠愛大米，鼓掌！”

　　“籲——”

　　眾人一起發出噓聲。

　　一路說笑玩鬧，一小時的車程顯得極其短暫。

　　小公共依次把各個隊員送回了家，體育部長和王燊玖同住一個小區，最後車裡也只剩他們兩個加上司機兼教練的老王。

　　“這一出來大半天，回家爸媽又要嘮叨了，晚上還得熬夜補課。”

　　體育部長安揉著太陽穴，一副頭疼模樣。

　　“後天，你還來嗎?”王燊玖試探問道。

　　“來！”體育部長抬起頭態度堅決，“怎麽不來?今天不過小試牛刀，後天才是場硬仗呢！”

　　“好！”

　　二人說話間，小公共已緩緩駛入小區大門。

　　這時候張宇培已到了家，正圓睜著眼躺在沙發上。

　　先前王燊玖的問題，著實讓他走了心。

　　自己為什麽踢球?說是熱愛，的確有。但又佔了多少成分呢?

　　他如今這麽賣力的踢球訓練，無非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系統，他堅信可以在系統的幫助下成為職業球員乃至世界頂尖球星。

　　這麽看來，他踢球的目的還真不純粹呢！

　　他抬起腦袋雙手交疊墊在下邊，先前的野球遊戲和今天正式比賽的場景紛紛在眼前重現。雖目的不算純粹，但踢球時的快樂是實實在在的。

　　“嗐！”他抽出手拍了下腦門。

　　想這麽多幹嘛！從天而降的系統，加上本身對足球的喜愛，這理由難道還不夠充分嘛！

　　張宇培本來就不是什麽心思細膩之人，如果不是王燊玖提起，他大概永遠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

　　想通之後，去了心事，沒一會他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爸媽都下了班。老媽正輕手輕腳地準備晚飯，生怕吵了他睡覺。

　　洗完澡換了衣服，飯菜也被擺到了桌上。

　　“今天球賽我一個人進了三個球！厲害吧?”

　　張宇培在飯桌旁坐下，忍不住跟父母分享喜悅。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比賽嗎?可惜爸爸要上班，否則一定去現場給你加油！”

　　“還真有捧場的！暑假都快過去一半了，你作業做的怎麽樣了?還真想把踢球當事業啊！”老媽白了這對父子一眼，道。

　　張宇培吐吐舌頭不說話，隻端起飯碗扒了口飯。

　　他現在的真實想法還不能對父母說，否則一定會被扣上異想天開、不務正業的帽子。

　　才吃了小半碗飯，他就撂下碗筷，說了句“我吃完了”，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又去踢球?”

　　老媽見兒子抱著足球背著書包在門口換鞋，忍不住問道。

　　“嗯！”

　　他乾脆地應了一句，拉開門就往外跑。

　　“這臭小子！”

　　“嘿，說不定咱兒子真能成球星呢！”

　　“你們老張家有這個運動基因麽！”

　　“……”

　　爸媽的說話聲隨著張宇培“嘭”地關上防盜門戛然而止，他俯身緊了緊剛剛因為匆忙沒有系緊的鞋帶，之後才抱著足球飛奔下樓，直奔他小區角落的“訓練基地”。

　　“僅僅是為了做假動作而做的假動作是毫無意義的。”

　　張宇培正做著假動作訓練，忽聽頭頂有人說話，抬頭就見三樓的陽台上伸出了一個腦袋，不正是高程嗎！

　　“假動作的核心是節奏變化，通過誇張地肢體動作來騙過防守球員，但你只會做這一個動作，稍微熟悉你的對手就能把你防守得死死的。”

　　他趴在陽台邊沿朝下望著，笑道，“可不是所有的對手都是老男孩啊！”

　　“你住這兒?”

　　張宇培對他那一套理論充耳不聞，滿腦子只有這個疑問。

　　“是啊！”

　　“你偷看我多長時間了！”

　　小胖子恍然， 難怪這家夥好像對自己頗為了解，原來早就在暗中偷窺了。

　　“什麽叫偷看！我就站在陽台上看風景！我還沒說你擾民呢！”高程分辨道。

　　“切！”

　　張宇培不再理他，依舊埋頭練球。這個令王燊玖和秦磊愛戴尊敬的教練在他眼中有點不著調，他甚至擔心自己進入校隊後會不會被他帶入歧途。

　　“嘿，你說你夏令營選拔怎麽就沒通過呢！”高程卻不想這樣終止談話，繼續道。

　　“選拔標準有問題唄！”張宇培漫不經心。

　　“不會啊，已經是最低標準了……”

　　高程故作沉思狀，好像真的在分析小胖子沒通過選拔的原因。

　　“校隊的選拔標準可高多了，你能通過嗎?”

　　“當然能！”

　　張宇培一腳凌空狠狠把足球抽在了牆上。

　　“嘭——”

　　把高程嚇得一縮脖子。

　　“其實我還真想破例把你招進夏令營，但是吧這對其他被淘汰的人不公平。”就著下邊有節奏的“嘭嘭”聲，高程繼續說著，“不過嘛，我倒可以利用空閑時間指點你一二，肯定會對你有幫助的。”

　　“不——用——了——”

　　張宇培一面將彈回來的球踢回到牆上，一面道。

　　“你也不用謝我……”高程沒聽清小胖子的話，仍自顧說著，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陡然提高音調吼道，“你說啥?！”

　　張宇培也扯開嗓子拉長音，

　　“我說——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