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麻吉都傻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鐵浮屠居然是這種結果。
五百鐵浮屠。
實際上已經幾乎全軍覆沒。
這種騎兵衝擊力驚人,一旦被他們衝開的確就是碾壓,但也有一個嚴重缺陷,就是能進不能退,一旦衝不開想撤反而比普通騎兵更難,事實上原本歷史上宋金戰爭期間,鐵浮屠初期的確所向無敵,但中後期嶽飛這些人成長起來後,鐵浮屠基本上就是送人頭,不但一次次失敗,而且每一次失敗都是損失慘重的。
原因就是這個。
一旦衝不開對手,想撤就難了。
具裝騎兵硬衝結陣的紀律化步兵真就是自殺一樣。
五百鐵浮屠被三眼銃真正擊中的實際上並不多,但因為過於密集,倒下的鐵浮屠阻擋了後續,使得後續必須減速跨過。
而三眼銃開火距離太短,他們甚至連掉頭的時間都沒有。
前面沒有被子彈擊中的,又因為數量不足無法形成足夠強的衝擊,結果全部被插在長矛林上,後面減速之後因為距離太短不夠完成掉頭,很多甚至是橫著撞上長矛林。不到二十米的距離而已,根本不足以讓這些時速都快到四十的騎兵躲避障礙同時完成轉向,最終他們就那麽亂糟糟自己靠上去然後在長矛,弓箭,斧槍等等各種武器攻擊中倒下。緊接著又因為身上鎧甲太重,沒法立刻爬起來,結果被那些三眼銃手掄著斧錘之類砸死,五百鐵浮屠幾乎就是轉眼間,覆滅在了飛騎步兵的陣型前。
逃離的不足三分之一。
而且……
“前進!”
渾身鮮血……
當然,是敵人鮮血的楊志,舉著斧槍吼道。
然後那些飛騎步兵重新列陣,傷亡的留下,剩余甚至部分輕傷的,跟隨著那些渾身鮮血的軍官,舉著他們的長矛邁著堅定的步伐,跨過鐵浮屠的死屍再次前進。
他們是純步兵。
重新發起進攻就是簡單的列個隊而已。
飛騎步兵的損失很小。
六千多步兵的漫長線列,就像移動的鋼鐵城牆,在嚴州城北這片也就是不到兩公裡寬的通道,帶著蕩平一切的氣勢,緩慢而又堅定地向前,那些遊弋前方的弓箭拐子馬,只能遠遠地向他們射箭騷擾,然後伴隨他們的向前而不斷退卻。
麻吉也退卻了。
他也是打了十幾年仗的,很清楚自己不足以擊敗對手,他命令弓箭拐子馬繼續以弓箭襲擾遲滯,然後自己率領殘余鐵浮屠和長槍拐子馬迅速後撤返回嚴州城下。
知道這個結果的銀術可也傻了,鐵浮屠居然打不開一支連戰車都沒有的步兵,這個結果明顯有點衝擊他的三觀,在他想象中,這五百鐵浮屠就足以衝開對手。可這時候他也陷入了尷尬處境,他不能再出動鐵浮屠繼續進攻這支步兵,因為對面王德的突騎正列陣等著,一旦他這裡繼續削弱,王德的突騎會毫不猶豫地給他們致命一擊。
可不進攻這支步兵,他們同樣也會不停擠壓過來。
他要腹背受敵。
銀術可也不是傻子,戰場上打了十幾年的老將,他知道什麽時候做出理智選擇,他毫不猶豫地下令撤入嚴州城,包括正在從南邊返回的拐子馬也撤入嚴州城。
他需要堅守在這裡等待粘罕。
無論突騎也罷還是那些步兵也罷終究不能用頭撞城牆。
然而……
“突騎是幹什麽的?”
王德笑著說道。
“當然是欺負那些雜牌騎兵的。”
他身旁突騎旅旅長,實際上是契丹耶律氏的劉弘同樣笑著說道。
“那就帶兩個營,去欺負他們吧!”
王德說道。
“走,一,二兩營,跟我來!”
劉弘喊道。
緊接著他催馬在陣前橫過,同時舉著手中長矛喊著。
伴隨他的喊聲,原本列陣的兩個突騎營立刻轉向,跟著他們的旅長撞向正在後撤中的拐子馬,而王德卻沒有動,而是帶著剩下那一個營留在原地,然後笑看著對面正在等待拐子馬的銀術可。
後者恨恨地看著他。
銀術可不敢去接應他的拐子馬。
他這邊只要離開,王德肯定立刻渡河,那時候他連嚴州都撤不進,他只能看著劉弘橫擊拐子馬,後者哪怕長槍拐子馬,本身也只是些中型騎兵而已,而且正在被驃騎追擊中,這種情況下被突騎橫擊結果可想而知。四道騎牆衝擊的突騎,恍如摧枯拉朽般撞進拐子馬,後者另一邊是群山,連逃跑都沒地方逃,可以說銀術可眼睜睜看著近千拐子馬,就那麽瞬間被突騎淹沒了。
不過絕大多數拐子馬還是撤回,畢竟騎兵很難被真正圍殲,而銀術可率領他的鐵浮屠一直列陣城下,護著拐子馬相繼入城。
“嶽代表,有沒有興趣也上戰場?”
遠處的海面上,王躍舉著一支單筒望遠鏡看著這一幕說道。
望遠鏡而已,大宋都已經有老花鏡了,造望遠鏡也只是個設計問題。
王躍當然不需要走陸路。
老龍頭那裡就是碼頭,運輸軍需的民兵蜈蚣船隊,隨時都能停靠,登船北上比陸路還要快,這時候海上已經換了南風,從老龍頭到這裡兩百裡海路也就六七個時辰。
實際上海上不僅僅是他。
在他身後的海面上是密密麻麻無數滿載士兵的蜈蚣船,這就是原本駐守桃花島的那個旅,另外還有他從南邊帶來的一個旅,他們將在北邊的海灣選擇一處登陸,然後阻擊南下的粘罕。粘罕這時候應該剛出錦州,粘罕沒想到他的速度這麽快,女真人那裡缺乏情報支持,畢竟南路都被堵著,就算他們有人在南邊充當密探,消息送到粘罕手中也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
而銀術可這裡實際上已經被包圍,就算想突圍也不可能了。
接下來騎兵第二軍也會趕到,後續還有那些乘坐馬車的步兵,三天之內十萬大軍將雲集嚴州。
那就把他全殲好了。
不過前提是能夠堵住粘罕的增援。
“若能為國殺敵,飛自然責無旁貸。”
嶽飛說道。
“那王某就等著與嶽代表並肩作戰了。”
王躍笑著說道。
緊接著他向後一招手……
“張榮!”
他說道。
他的桃花島守備張榮立刻走上前。
好吧,這就是縮頭湖那個張榮,他是跟著阮小七混的,同樣也隨阮小七一起加入了王躍手下,現在也是常勝軍大將,帶著一個加強旅級守備隊,給中山王常駐私人領地桃花島,手下連步兵加上水師一萬人,另外還有島上一個民兵旅,他實際上相當於桃花島主。
“登陸以後若我有事離開不在軍中,則一切聽從嶽代表調遣。”
王躍說道。
“末將遵令!”
張榮趕緊說道。
“飛此前不過一隊將,何敢當此大任,中山王給飛一馬一槍,飛衝鋒陷陣即可,指揮大軍恐誤了大事。”
嶽飛有些惶恐地說道。
“不用推辭,我相信你!”
王躍拍著他肩膀說道。
這支軍團就是去堅守而已,只要指揮官不腦殘,就常勝軍的紀律性和戰鬥力根本不會有事,再說他就是客氣一下,嶽飛也不可能當真,真要是他有事離開了難道嶽飛還真能命令張榮?嶽飛要是真下達腦殘的命令,張榮也不傻,當然不可能聽了,不過以嶽飛的頭腦,也不會下什麽腦殘命令,他的確過去就是個幾十人的隊將,但像這種軍事家級別的都是天才。
真的。
作為南宋幾乎獨一無二的軍事奇才,三十歲就能做方面統帥,那只能用軍事天才解釋。
他可不是韓世忠這樣早就成名的大將,也不是張俊這種在西軍系統都混了十幾年的老油條,幾年時間他由一個普通隊將,在南宋初年的亂世中,從北打到南不但沒死,反而迅速成長為方面軍統帥,這只能說是天才。
“全速前進,目標,這裡叫什麽?”
王躍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說道。
“這裡沒名字,就是一個烽火台,建在一個土丘上,年久失修也塌了,周圍大概四五裡寬還算略微平緩的沿海荒地,但還有一部分是海灘的淤泥,向西就是山區了,一直到胡僧山城,從胡僧山城到這裡也就最多二十裡。倒是下面還有一條小河溝,漲潮時候咱們的蜈蚣船都可以乘潮而上,在岸邊的荒灘登陸,但沒有碼頭,不過好在咱們也不是那些戰車兵,就算有些大銃也能抬上岸。”
張榮說道。
“這樣啊,我給它起個名字吧,土丘,年久失修的烽火台,這不就跟一座塔似的?那就叫塔山好了,傳令全速前進,目標塔山,兩個時辰後,必須到達塔山並完成登陸,加速,加速!”
王躍恍如抽風般嚎叫著。
緊接著他腳下的動力室裡,伴隨著那些監工的鞭子聲,一台台人肉發動機奮力運轉,一支支長槳不斷起落,與此同時船帆鼓起,本來還在巡航狀態的排槳船立刻進入衝刺狀態。
而他們周圍遼闊海面上,無數同樣的排槳船乘風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