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對於趙匡胤來說,絕對是逆鱗。
以禁軍奪天下,當初有多麽意氣風發,如今就有多少忌憚。
以前的禁軍,是一個個軍頭聯合的集體,趙匡胤聯合義社兄弟,成為最大的軍頭勢力,隨後,成為皇帝,他又將這群擁護自己的兄弟們趕去地方,對其寬恕有加,就是為了贖買禁軍之權。
自己成為了禁軍最大的軍頭後,禁軍反而越發的重要,接連不斷地派遣入地方,讓他信心也日趨減少。
趙普不愧是自己的心腹,多年掌書記,一下子就提醒了自己。
趙匡胤面色凝重,點頭道:“雖然戰事緊要,但外重內輕可要不得。”
趙光義也悚然一驚,他也清楚意識到,東京的禁軍,是朝廷的底牌,萬不可動搖,不知不覺,這底牌的實力竟然遭受這般削弱。
“這般,偽漢一向膽怯,契丹人也坐山觀虎鬥,就從河北道召集些許人馬過來吧,每州弄些人,湊個一萬左右吧。”
趙匡胤凝神說道:“西京向拱那邊,也召集些許人過來。”
想到洛陽,他突然又想起了關中的局勢,說道:“郭從義坐鎮京兆府,也不知如何。”
“郭從義乃是沙場老將,雖然兵馬不多,但穩重幹練,王彥超也是悍將,想必是不會出現什麽差錯。”
趙普寬慰道。
趙匡胤聞言,點點頭,面無表情,也不知心裡想著什麽。
趙光義聽著,心中輕歎,四月以來,南方數十萬大軍北上,四面開花,朝廷兵馬上倒是不懼,唯有錢糧短缺,以至於束手束腳,甚至東京的糧食都不足。
果然,南方的潛力不可小覷。
又商量了一陣子大事,趙匡胤雖然恨不得輕赴戰場,但卻知曉君王身份的貴重。
將領敗了,頂多損失點人馬,補充些錢糧就能安穩,皇帝若是敗了,且不說俘虜受傷等事,只是一個敗仗,就能讓皇帝的權威大損。
高懷德坐守歸德府,聽聞東京皇帝相招,連忙策馬奔騰而出,見到了皇帝後,述說些許舊情,然後就提點兵馬,奔赴戰場。
高懷德,字藏用,常山真定(今河北正定)人,後唐中軍都指揮使高思繼之孫,後周天平節度使、齊王高行周之子,數代都是沙場悍將。
其祖父高思繼,五代十國名將,四季拳創始人,天下第一名槍,人稱“白馬銀槍”。
而高懷德也不遑多讓,號稱勇冠三軍,在北伐幽燕時,更是與韓通奪得數關,契丹人為之膽寒。
所以,論及在禁軍中的影響力,其也極大的,一經任命,全軍上下沒有不服的,其同僚、下屬,故舊,更是紛紛擁戴,幾日功夫,就如臂揮使,上下一心。
錢糧上,趙普更是不敢克扣,如數發放一月之糧,剩下的就無能無力,只能讓其去地方就食了。
雖然有五丈河就行運送,但高懷德知曉這是朝廷的錢糧命脈,片刻耽誤不得,所以指揮兵馬,向著東面前進。
待到他來到曹州時,見到了彰信軍節度使袁彥,此人乃是郭榮的親味出身,對於朝廷不滿,所以被遷移曹州,被東京就近看管。
所以,高懷德念在同僚之誼,見了兩面,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正待其準備離去時,突然就傳來兗州城失陷,白重讚兵敗。
局勢如此惡劣,完全出乎了高懷德所料,但他一向自持勇武,與契丹人對仗多年,對於南兵看不眼,心裡雖然警惕,但面上卻一如既往地平淡。
見此,禁軍上下也隨之平穩下來,繼續前行。
而高懷德卻派遣信使,去打探大名府天雄軍節度使,魏王符彥卿的消息。
兗州一失,真可謂是石破天驚。
話說,白重讚拒絕唐人的拉攏後,立馬來說閉城修繕,囤積糧草,為長久的守城做準備。
作為五代老將,白重讚對於趙匡胤滿是怨言,對於後周懷念有加,但他是極有分寸的,但對於歸降唐人一事,卻是極為抗拒。
趙匡胤雖然爛,但肉還爛在鍋裡,若是讓唐人佔據天下,他這個藩鎮還有個好?
別的不說,據他打探的消息,唐國上下,根本就沒幾個節度使,藩鎮根本就不見蹤影,待其統一天下,自己還能得個什麽?還不如此時呢。
至於郭宗訓,一個小屁孩,算個甚,郭威郭榮父子的恩德,這些年下來,早就磨滅了,如今他只剩下私心。
果然不出其所料,唐人惱怒,率領大軍,攻城略地,不消幾日功夫,就兵臨城下,將鄆州圍得水泄不通。
白重讚毫不畏懼,望著唐軍,他“啐”了一口,說道:“南人孱弱,多年來面對咱們,哪個不是束手就擒,老子打淮南時,那叫一個痛快,廝殺數十萬人,早就看清南人的嘴臉。”
“兄弟們,咱們守上幾日,朝廷早就派遣兵馬前來,而且,大名府就在咱們邊上,興許馬上就來了,到時候有錢有女人,功勞人人有份。”
此番話一出,城頭一片歡呼,士氣大漲。
白重讚則搖搖頭,看著城下那四萬兵馬,塵土飛揚,他心中越發地緊張。
泰寧軍本有四州之地,擁兵數萬,如今卻只有區區萬人, 面對咄咄逼人的唐兵,他再怎麽不屑一顧,也不可能以卵擊石,只能坐守兗州,等待援軍了。
不過對於守城,他倒是具有極大信心,兗州城雖然不大,但卻也堅固,一萬人劉夢婷守得密不透風,唐人哪怕人數再多,也攻克不得。
“兗州有多少人?”李威看著駐扎齊整的大軍,沉聲問道。
“約莫一萬人左右,其精兵,早就被搜刮入東京了,留下的精兵沒有多少。”
射聲司的人輕聲匯報道,臉上帶有些許驕傲。
這也難怪,這些時日以來,射聲司可謂是大放光彩,收買了大量的官吏開城投降,對於地形城牆等消息,也是了如指掌。
“兗州城的糧倉在哪裡?”
李威望著兗州城,目光凝重。
“回稟部署,其糧倉在城北,緊臨州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