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太大,人的心就空了。
深夜,寒冬寂寞的天橋上。
花影呆望遠處令人絕望的灰白色空氣。
她看不透,也看不遠,就像看某位男同學的心一樣。
每逢冬季,她就會想起那個人,因為無法忘記。
“算了!”
花影深深地歎了口氣。
悠長的氣息從她白皙的鼻翼粉紅的唇縫呼出,在灰白的空氣中凝成霧狀。
她用三個字結束了今夜的迷茫。
“開始吧!”
花影彎下腰,指尖觸碰到小板車的拖拉杆時,渾身一震。
是的!
那日,那個唱歌的乞丐。
拖著破破爛爛的平板車,車上固定著擴音器和破音響。
他手中拿著又髒又破的麥克風,跟著原聲扯著啞嗓子亂唱一氣,惹來好多鄙視的目光。
整座天橋上,只有寥寥幾個人給他丟去了鋼鏰。
這幾個人裡,花影是其中最慷慨的,最理解乞丐的那位。
花影在丟下鋼鏰後,義無反顧地向乞丐買下了這套“裝備”,並花費了“大價錢”。
在人群訝異的目光中,花影的長裙飛舞在白色長款羽絨服下。
肮髒的拉杆緊握在她纖細柔白的小手上。
無比堅定的神情、瘦長高挑的背影、美麗的面龐在寒風中顯得好蒼白。
想到這裡,她的心痛了一下:那是最後的三百塊錢…….
嗚!這乞丐太狠了點吧!
現在,她身無分文,明天還要繼續出去找工作。
租房裡剩下的方便麵和鹹菜已經不多了。
……
……
下面的時間,屬於花影。
這個世界,暫時,也屬於花影。
整座空寂的天橋,後半夜,也隻屬於花影。
凌晨的風像尖刀一樣,吹在皮膚上,猶如刀割,宛若針刺。
現在是北方寒冷的冬季,不但有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還有迷蒙的濃霧。
花影的心在蒼白的霧氣中不斷沉落下去。
她從拖拉杆上取下肮髒的麥克風。
把乞丐的擴音器和音響的音量調至最大。
然後,她拿起麥克風,距離適中地對準嘴巴,深吸一口氣。
用盡自出生以來最大的肺活量。
大喊道:“為什麽不說一聲就走?說一聲能怎麽樣?”
“我又沒要你好好愛我!手都沒牽過,你就走啦?”
“最起碼讓我碰到你的手指,不行嗎?”
“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我告訴你!你長那麽抽象,我才不要喜歡你!”
“去和你的校花白首偕老吧!我才不在乎!我才不在乎!……不在乎!”
“既然不愛我,為什麽還要讓我遐想?為什麽還要給我錯覺?你總是喜歡這樣惡意捉弄我的認真嗎?”
花影的聲音如夜空的響雷,猛然傳遍整座天橋上空和下方!
震撼之余不乏刺耳,寂靜中的呐喊格外突兀,像尖刺扎入耳膜,令人耳根發痛。
……
……
夜霧深處,兩束來自汽車大燈的強光穿透黑暗,將濃霧中的細密顆粒物照得清晰可見。
“少爺,我們就在這裡嗎?”
“嗯,就在這裡,等會兒,他們幾個就來了。”
“可是,這……”
“說!”
“少爺,我覺得今夜霧太重,能見度太低,飆車是不是……?”
“你想說太危險,
是嗎?關叔,我已經成年了,下個月就要出國留學,以後和我那幾個好兄弟玩車的機會不多,今夜是我出國前最後一次。再說,這種大霧天,才更有趣,能見度低,拚的是技術和記憶,這條路,我們幾個已經飆過不知多少次。大霧又如何?我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麽走!” “這……,唉!是,少爺,你自己小心!關叔老了,看著你長大,這件事,夫人要是知道,唉……!”
“關叔,你放心,我不會跟媽媽說的!我也不會出任何事情!”
“是!少爺!謝謝少爺!”
“哈哈……”
張承劍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夜霧裡。
關叔是他媽媽的遠房親戚,自從爸爸的事業越做越大之後,關叔便被媽媽叫來照顧他。
因為媽媽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無暇顧及其他,包括她的孩子們。
從五歲起,關漢國就成了張承劍的貼身“保姆”,如影隨形。
張承劍去哪他就跟哪,唯命是從,從不逆著張承劍的意。
張承劍今年二十出頭,大學四年成績優秀,完全沒有富家子弟的隨意隨性。
這次出國,是去攻經濟學的碩博連讀,畢業後要繼承父親的公司和產業。
作為下一代公司董事長,他必須具備更高的學識和更豐富的經歷。
除了讀書,他唯一的愛好就是飆車和玩車。
在這座北方城市裡,皇嘉區是富豪們的地盤,也是治安最好的區域。
區域內部湖景山莊、別墅四處可見,沒有其他類型的住宅。
張承劍的兄弟們便分布在這些豪華莊園中,時不時要湊到一起飆車,玩車。
至於女朋友嘛?
張承劍沒興趣,他的那幾個兄弟倒是每次都會帶不同的女孩過來看他們玩車。
每一次,他們都會多帶兩三個。
論樣貌,確實符合漂亮的標準,論氣質,也還可以。
總之,真真假假。
張承劍從不相信偽裝出來的氣質。
富豪女也罷,大學生也罷,年輕創業女也罷,能跟著來看他們飆車的,多數都是帶著某些希冀而來。
這種人……
沒什麽意思!
張承劍的內心很堅定,他要尋找一個和他三觀相契合的女孩子,作為終身的伴侶,一世不離不棄。
遠處,一陣轟鳴的引擎聲,透過濃重的夜霧,越來越近。
張承劍的嘴角不由得上揚,他知道,是他那幾個好兄弟來了。
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一起學,一起飆車,一起論天下事,一起泡吧,一起嗨吃嗨喝……
唯獨,不同他們一起談論感情世界的大是大非。
張承劍的性格,大家都知道,所以嘴上不能說出來。
隻好每一次都帶上幾個女孩,說不定其中某個能突然打動他的心。
……
他透過濃霧,看到幾束模糊的光。
“每次都遲到!”
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裡卻是滿滿的友情,非常溫暖。
遠處,四輛豪華跑車上發出的重金屬音響聲傳蕩在濃霧彌漫的柏油路上。
今夜,有六位妙齡女郎跟他們一起玩車。
於是,女孩們的吵鬧聲也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