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剛剛降臨,王府的大門已經掛上了燈籠,護衛在周邊來回巡視。
後宅之中頗為安靜,寧玉合依舊坐在房間裡打坐,祝滿枝則搖著小團扇趴在房間的窗戶上,看著天上的小星星。
距離不是很遠的睡房內,許不令趴在軟榻上,表情有些難受,卻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趴著,忍受著陸姨上鍾。
“……哼~太后今天又下了帖子,說什麽擔心你的傷勢,叫你進宮去看看,上次剛見過,這才十來天……我照顧著你,有什麽好操心的……”
軟榻上面,陸夫人騎在許不令的腰上,和揉面似的認真推拿,額頭掛著幾滴細汗,淡綠薄裙的後背也被汗水打濕幾分,隱隱可以瞧見肚兜的黑色系繩。
身段兒珠圓玉潤,該有的地方都有,自然也有些份量。這點重量對許不令來說沒啥,可貼在一起很熱,加上藥酒的緣故,他出汗陸夫人也出汗,薄薄的布料和沒有區別不大了。
許不令強行凝神,努力不去感受後腰上的點點滴滴,可陸夫人動來動去,想不感受到實在有點困難。
“陸姨……要不算了吧,有點熱……”
“我都不熱,你熱什麽?”
陸夫人抿嘴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斯斯文文的拿起藥酒,倒在手上一些,又重新開始推拿:“寧道長說要一個時辰,還沒到點了。”
說話之間,眸子描寫許不令肩膀上的繃帶,幽聲道:“令兒,你傷沒好,要不就不進宮了,我把帖子退回去?”
許不令知道太后必然聽說了他‘鎖龍蠱毒發難以忍受’的消息,才會冒著被蕭大小姐發現的風險,叫他進宮解毒,這份心意著實讓人暖暖的。
彼此好多天不見,許不令心裡也挺想念太后寶寶,而且有些事情得安排一下,確實得進宮一趟,當下輕聲道:
“太后也是關心我,直接回絕不太好,挑個陰天涼快的時候進宮去看看吧……”
陸夫人微微眯眼,輕輕扭了下,卻又不好說什麽,把瓶子收起來,想要起身。
許不令心中有些好笑,偏過頭:
“陸姨,還沒到點了?”
“到個什麽點,你都能進宮探望太后,有本事找太后給你推拿去,我呀~反正學的不好,你又不喜歡,心裡嫌棄……”
說著說著就委屈起來了,撐著軟榻起身,又氣不過想抬手打許不令一下,結果沒在軟榻上站穩,直接就“呀—”的一聲往地上倒去。
許不令無可奈何,轉身抬手一撈便把陸夫人拉了回來:
“好啦好啦,探望太后一下罷了,她不就氣你了幾回嘛,上次把畫送個陸姨,你不也氣她了好幾天……”
陸夫人被許不令摟著腰扶住,稍微整理了下耳畔的發絲,察覺姿勢怪怪的,便推開許不令的手:“哼~反正我管不住你,你自己看著辦便是……”然後有些不開心的提起食盒走出了房門。
許不令微微攤開手,早就習慣了,也不擔心陸夫人回去生悶氣。
起身穿好衣服後,許不令看了看遠處的皇城,本想趁著夜色進宮看看,又怕蕭大小姐和太后寶寶玩變形記,想想還是老實按照約定的時間進宮,免得出岔子。
陸夫人走後不久,護衛中的老七便跑了進來,說了老蕭在茶攤上聽到的消息。
許不令知道‘魚鉤’來了,當下也沒有遲疑,稍微喬裝打扮後,便出了房門準備去看看。
只是剛走出門,寧玉合就從廂房的窗戶上探出頭,眼神十分怪異,看著房頂上的寶貝徒弟:
“令兒,你……又去辦事?”
許不令這次問心無愧:“出去辦點別的,師父不用擔心。”
寧玉合微笑了下,輕輕頷首,便消失在了窗口。
許不令也沒有在意,孤身一人隱入夜色之中,如同千街百坊之間的一道幽魂,無聲無息的滑過了半個長安城,來到了四夷館附近的一座妓坊內。
四夷館所在的光德坊,居住著天南海北匯聚而來的異鄉人,大多是外族,從西域甚至更遠的地方過來,坊內派系、宗教極為混雜,連朝廷都理不清,向來是長安城最容易渾水摸魚的地方。而光德坊內的勾欄妓坊,也有自己的特色,比如黑珍珠、大洋馬什麽的。
番邦異族向來被視為蠻夷,這些地方一般都是客人過來嘗個新鮮,論消費遠比不上大業坊,也算是物美價廉。
許不令在妓坊內無聲無息穿行,找到了老蕭所說的房間。
房間裡滿是酒氣,獵戶身上蓋著毯子縮在牆角,帶著醉意的臉上眼神窘迫。
老蕭杵著拐杖坐在跟前,抬手指了指剛進來的許不令:“這位,可是緝偵司的大人,把那天的事兒老實交代一遍,也就把你放了。不然,要麽罰銀五千兩,要麽去天牢蹲著,讓你婆娘來京城領人。你今天可是白的、黑的都嘗了,讓你婆娘知道……”
獵戶滿眼無奈,攤開手道:“老先生,我和你無冤無仇,你莫要害我……”
老蕭從懷裡掏出個木牌子:“老夫是狼衛,法不容情,你自己看著辦。”
許不令蹙眉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不好打岔,當下背著手,一副狼衛做派。
獵戶看著老蕭手裡的狼衛令牌,稍微猶豫了下:“我……我真是不小心撞見,絕對沒摻和這事兒,兩位大人可莫要冤枉好人。”
老蕭點頭:“老實交代清楚,就沒事了,你婆娘娃兒可還在屋裡等著你回去。”
獵戶拉著毯子,眼神有些糾結,遲疑許久,才輕聲道:
“……當時我在石頭縫裡聽著,那兩個帶頭的給人治傷,其中一個說‘小心一些,這邊有獵戶布置的陷阱,莫要讓人察覺。若是走漏風聲,不好和聖上交代’”
許不令眉頭一皺,在獵戶面前蹲下,仔細盯著他的雙眼:“繼續說。“
“……我尋思著,聖上不就是皇帝老爺,事情肯定大,趴在那兒不敢動,當時另一個人說‘務必當場格殺,在此地動手可以栽在秦州匪寇身上,等過了陳倉便不好下手了。”
許不令點了點頭——這兩句話,足以證明是當今天子對他下的手,而且是下死手格殺勿論。
“那些人用什麽兵器?”
“被夾住那個用樸刀,兩個帶頭的都帶著大槍,黑色的。”
許不令站起身來,眉頭緊蹙,稍微回想了下。可惜他記憶混亂不清,除了廝殺和腳下的瓶子什麽都記不清了。
老蕭抬起拐杖在獵戶脖子上輕敲了下,略微琢磨:
“當時為首的兩名刺客,確實是用長槍,還有個腿腳不太靈活的,被小王爺第一時間格殺……此人的話不是假的,方才仔細考驗過,不像是諜子死士,可能是真意外瞧見了。”
許不令蹙眉沉思了片刻:“他看到的估計是真的……現在我應該是鎖龍蠱毒發時日無多,每時每刻都受著萬蟻噬心之苦,恰好又查明幕後凶手是聖上,對我有必殺之心……我該怎麽辦?”
老蕭吸了口氣:“找不到鎖龍蠱解藥,絕境之下無路可走,只能等死,凶手就在附近,還能如何?”
“皇城進不去,父王尚在,想報仇也無可奈何,只能隱忍不發。”
“恰好過幾天聖上出宮, 觀摩唐蛟和司徒嶽明比武,小王爺是當代青魁,可以到場。”
“當天再刺激我一下,讓我發狂難以自持,跑去殺了天子。”
說道這裡,許不令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孤身一人在長安,已經走投無路必死無疑,還能有什麽事情讓我發狂不顧一切?”
老蕭回想了下:
“陸夫人。”
許不令眼神一冷,腳下的地方發出哢了脆響,崩裂出幾條紋路。
老蕭歎了口氣,杵著拐杖走向門口:
“那就是陸夫人了,我這就去盯著,確保萬無一失。”
許不令吸了口氣,看了看皇城方向,人影無聲消失在了房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