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霜逼人。
秦王蕩正在一個空地上傳授自己的記名弟子全旭一種劍法。秦王蕩擅使長戟,但是劍法一點都不差,當世各種武器他都能使用,就看能發揮多大的威力了。
“轟隆隆!……”就在這時,一陣紛亂的馬蹄聲打破了晨曦的寂靜。
秦王蕩回頭一望,便看見一隊秦軍疾馳而來。戰車上站著一名穿著盔甲,系著狻猊紫色披風的儒雅男子,正是蜀郡守張若,而旁邊的一輛戰車上,宿衛大統領任鄙赫然在列!
秦軍趕到這個村落後,立馬背對著圍住了籬笆牆,持戈而立,三步一人。
秦軍的玄色旌旗飄蕩在這個較為荒僻的小山村裡。
全裡正以及妻子慌忙跑出來。
“大王!”張若與任鄙叫了一聲,看見秦王蕩出來,旋即帶著一眾甲士嘩啦啦地跪了一地。
“平身。”
“謝大王!”
而全裡正一家三口都震驚了,瞠目結舌,嘴巴都能塞得下一顆雞蛋。
附近的路人也都放眼過來,想看看熱鬧,沒成想是秦王蕩駕臨,不由得低眉順眼下來,不時的瞅一眼,心生敬畏之感。
張若低著頭道:“大王,臣有罪。”
“張卿,你何罪之有?”
“蜀地山人之亂未除,使大王此番巡視蒙山遇險。幸而大王吉人自有天相,不為山人所害,不然臣真的是百死莫贖啊!”
秦王蕩寬慰道:“張卿,這山人之亂怪不得你,反倒是寡人孟浪了。不知道蒙山之地的情況,就稀裡糊塗往岷山裡面闖,還勞煩你跟任鄙帶人來勤王保駕,此乃寡人之過也!”
聞言,張若和任鄙頓時不勝感激涕零,心中都生出士為知己者死之感。
臨別之際,秦王蕩又對誠惶誠恐的全裡正笑道:“全裡正,多謝你收留寡人與孟賁一宿,無以為報,寡人便將這把佩劍贈予你吧。”
說著秦王蕩就取下自己的佩劍,要遞給全裡正。
這佩劍算不得寶劍,只是頗為鋒利,秦王劍太過惹人注目,故而秦王蕩沒帶上。再說了,這秦王劍相當於天子之劍,跟傳家寶,傳國玉璽一樣,不可能贈給他人。
但禮輕情意重。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秦王蕩想要報答全裡正,以此成就自己知恩必報之名。
可是全裡正哪裡敢接受?
“請大王勿要折煞草民了。”全裡正苦笑道:“大王能借宿草民之家一宿,那是草民的榮幸,是草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哪裡敢要大王的佩劍?”
聽到這話,秦王蕩沉吟了一聲,又道:“這樣吧。全裡正,寡人與汝子全旭,已有師徒的名分,寡人甚是賞識全旭之資質也,不若讓他入宮,為寡人之宿衛,執戟郎中。你以為如何?”
“多謝大王!”全裡正頓時喜不自禁。
他不清楚這執戟郎中是什麽職務,但是能到秦王蕩的身邊,擔任他的宿衛,將來只要全旭爭氣,成就必定不凡。
秦王蕩又垂詢全旭道:“全旭,你可願意?”
“這……”全旭很是猶豫。
“寡人不會強求的。”秦王蕩搖搖頭說道:“全旭,孔子雲: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其意為父母年邁在世,盡量不長期在外地。不得已,必須告訴父母去哪裡,為什麽去,什麽時候回來,並安排好父母的供養。”
“你若是跟隨寡人去鹹陽,擔任宮中的執戟郎中,關中跟巴蜀路途遙遠,其道阻塞,
勢必多年不能與父母相會。全旭,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王蕩的確不會勉強全旭跟著自己離開的。
關於孔子的這句名言,其實後世很多人都曲解了其中含義。
他們似乎只知道“父母在,不遠遊”,而把“遊必有方”這最關鍵的一句話拋之腦後,或者全然不知!
有些人以為孔夫子意思為:有父母,就守在家裡孝敬父母就行了。
這是曲解聖賢的名言!
如果是這樣,儒家教導人們“齊家治國平天下”,豈不是空談?
再者,如果家境貧寒,難道讓父母跟著你饑寒交迫?這不僅不是孝,而且是最大的不孝!
孟子講“不孝有三”,何為不孝有三?
古人雲: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
三者之中無後為大!
“家貧親老,不為祿仕”恰恰是鼓勵人們去開創事業,為祿為仕,以奉養父母,光宗耀祖。
“爹,我……”
“癡兒!”全裡正呵斥了全旭一聲,說道:“某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你有多大本事爹很清楚,跟著大王,總比一輩子窩在這個小山村裡強多了!某一生有四子,長子、三子死於疆場,次子之家定居於關中,某只希望……希望旭兒你,你能一展抱負,為我老秦全氏爭一口氣!”
“是!孩兒知道了!”全旭不禁哽咽出聲,雙手抓著父親的粗糙的大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是他忍住了,沒有痛哭出聲。
全旭的母親也過來抱著他,早已哭成了淚人。
看到一家三口這感人的一幕,秦王蕩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這一別,你們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這樣吧,全旭,寡人給你三日的時間,三日後,你必須到成都府衙報到。”
“是……諾!”全旭不禁喜極而泣。
離開了全旭所在的小山村,秦王蕩等人又經過岷山的山麓之下。
在小溪邊上休憩的時候,秦王蕩望著籠罩在冰霜霧氣當中的岷山,不由得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
“大王可是在想山人之事?”一旁的張若出聲詢問道。
“不錯。山人為禍蜀地多年,不曾被平定過。張卿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應是岷山的地形之利。岷山多瘴氣、沼澤,地形詭異,山人潛藏在大山中,征剿的軍隊很難尋找其所在之地。”
秦王蕩蹙眉道:“但岷山只是山人聚集最多的一個地方。寡人聽聞蜀地其余地方,都有山人活動,時常下山劫掠百姓,實在讓人頭疼。”
張若苦笑道:“蜀地多山川險阻,不外如是。大王,若是山人下山,如義渠人在草原上一般,用不了幾年,臣或許可平定山人之亂,再過上幾十年,山人就會成為我大秦的一分子了。”
“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山人不肯下山。”
秦王蕩搖頭道:“張卿,你此前可有向山人派遣過使者?”
“有過兩次,但都無一以失敗而告終。”
“何以也?”
“都是了無音訊。想來,不是被山人殺死的,就是在岷山迷了路,為路過的豺狼虎豹所食。”
秦王蕩聞言,又沉吟了半晌,說道:“張卿,你認為山王青鳥此女如何?”
“昨夜跟青鳥打過一次交道。 其人也,守信用,在山人當中甚得名望。根據臣之前掌握的情報,這青鳥雖是女流之輩,但就連號稱山人第一勇士的無塚都打不過她!山人當中,弱肉強食,其迷信武力,信奉強者,青鳥是殺死了上一代的山王上位的,所以臣猜測,這青鳥不是善茬,其心性,不可測也。”
“張卿,依你看,青鳥有無下山之志?”
“這……”張若不禁啞然失笑道:“大王,我想就算青鳥有下山之志,其余山人是不會隨同的。山人與當地的蜀民多有仇怨,與我秦軍,更有隔閡,想要冰釋前嫌,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之事。臣也曾試著改變現狀,誘使山人下山,但都無法做到啊。臣的使者可能見到了青鳥,但說服不了她,可能連人影都沒見到,便被山人處死了。”
“再派使者。”
“什麽?大王,這樣豈不是了無做功?派出去的使者還可能白白送了性命。”
“若是寡人為使者呢?”
“大王!萬萬不可啊!”張若嚎叫了一聲,就跟死了爹娘一般哭喪著臉道:“大王乃是萬金之軀,豈可以身犯險?大王若是非要以一尊貴者為使,臣願往岷山,求見青鳥。”
“你去了,人家青鳥就能見你嗎?張卿勿憂,寡人有妙計也。”
秦王蕩的嘴角掛著一絲神秘的笑意,隨即就跟張若說了自己的計劃,得到後者的連連頷首,大感秦王蕩之過人謀略,幾乎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這計劃雖有些缺德,但是對付山人,什麽禮義廉恥可以暫時放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