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園祖上是蔡國的一名貴族,可能跟蔡國的宗室有關系。不過,淪落到他這一代已經是破落戶,家道中落了。
沒辦法,畢竟蔡國已經被滅了兩三百年,早已銷聲匿跡,嫡系的蔡國後裔還能混一個封君,旁系的子弟就慘了,多半都要自力更生的。
蔡園還算是爭氣,靠著自己的本事當上了楚軍當中的一名什長。不過,這種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真是朝不保夕,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敵人殺死了!
譬如現在,秦軍突然來犯,相繼攻下北面的三座城邑,已經圍攻到鄧城。
鄧城。
忽而響起三通戰鼓聲。
“咚咚咚!”
伴隨著密集的戰鼓聲,宛如狼嚎鬼叫一般“嗚嗚”直響的號角之聲,亦是嘹亮整個天穹。蔡園登高而望,只見城外的秦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似山巒滾動一般前行著。
蔡園的臉色一沉:“秦軍,攻城了。”
以現在鄧城守軍這般的兵力與戰意,不難想象,秦軍多半是可以一鼓而下的!
“弟兄們,備戰!”
隨著蔡園的一聲令下,原本靠攏在他身側的士伍,頓時面容冷肅,將手中的武器緊緊的攥著手心手背以及身上都不自覺地滲出冷汗,粗糙的皮膚為之起了雞皮疙瘩,戰栗如斯!
附近的楚軍將士跟他們的模樣大致相同。
殘破的黑色戰衣,盡是泥垢,散發著陣陣的汗臭味兒,或穿板甲,或穿山文甲,或穿綴鱗甲,不一而足,有的士卒甚至連一副簡單的甲胄都湊不齊,只能穿著簡陋的白布甲或者木甲。
造成這樣的原因,無非是戰場的環境極度惡劣,再加上許多士卒都是被拉壯丁的,能有一柄稱手的兵器已經是不錯的,何以奢望甲胄齊全?
蔡園亦是一般,他身上的衣裳已經一個月沒洗過一回,衣甲染血,混雜著汗臭味兒,讓他渾身不自在。但蔡園這還算好的,在場的一眾士伍,幾個月沒換過一身衣裳,幾個月沒洗過澡的都大有人在!
“咕嚕。”
望著城下亦步亦趨的前行著的秦軍,蔡園身旁的一名士伍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臉色慘白,握著長矛的手臂都在顫抖。
“阿全,不要緊張。”
“什長,俺害怕!”
阿全不是蔡園這一隊的,半大的少年,可能連雞都沒殺過,此刻,卻要走上戰場,面對凶神惡煞,殺人如麻的敵兵,阿全的心情可想而知。
似他這般,未經過任何訓練的新兵,上了沙場只能是送命的份。
“害怕是正常的。阿全,但你不要恐懼,恐懼,會讓你失去理智,喪失戰意。你現在心中只能有一個念頭,殺死他!用你手中的長矛,在敵人的身上戳一萬個透明窟窿。”
“這……什長,俺能做到嗎?”
蔡園沒有說話,因為城下的秦軍已經發起進攻。
秦軍將上百架投石機推上前線,擺在其方陣的前沿地帶,秦軍的射程之外的地方。
這種投石機堪稱是大家夥,古代的“大炮”。
其名為人力拋石機,亦稱牽引拋石機,通常稱為炮,是純利用人力的人力拋石機,是用人力在遠離投石器的地方一齊牽拉連在橫杆上的梢(炮梢)。
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繩索栓住容納石彈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許多條繩索讓人力拉拽而將石彈拋出,炮梢分單梢和多梢,多人一同拉下杠杆的一邊拋射另一邊的石彈,最多的有七個炮梢裝在一個炮架過,需二百五十人施放!
秦軍的士卒紛紛將事先準備好的石彈,放置到投石機的皮套之上,而後隨著身邊一名都尉的揮動令旗,
在遠離投石機的地方,一眾膀大腰圓的猛卒都喊著號子,齊心合力,將炮梢拉動,宛如拉弓滿月一般。蓄力已至!
“放!”
隨著都尉的一聲令下,上百架投石機,頓時投射出漫天的石彈,仿若天火流星一樣劃破長空,直衝河中的城牆而去。
“快蹲下!臥倒!”
蔡園喊了一聲,附近的士伍不約而同地匍匐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一下。蔡園拾起一面盾牌,護住自己的身軀。
“轟隆隆!……”
石彈的威力果真不同凡響!
石彈砸落而下,在原本夯實的城牆上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凹坑,好似夏季的雷雨落在乾巴巴的土路一般。更多的石彈,直接砸落在城頭之上,巍峨的城樓為之一顫,屋簷被砸破一角,瓦片七零八落。
更有一些倒霉催的士卒,天降橫禍,慘遭石彈的轟擊!
“啊啊啊!”
只是一陣殺豬般淒厲的慘嚎,隨後頭顱就跟西瓜一般迸裂開來,鮮血淋漓,身子支離破碎的,即便沒咽氣的,眼看著是活不成的。
鄧城外面的秦軍,接連不斷地拋射十幾輪石彈,將城牆砸的坑坑窪窪的,城頭上的楚軍將士亦是不敢抬頭。
然而,僅憑投石機的威力就想摧毀鄧城,亦或是破開一道口子以便秦軍魚貫而入,那是絕無可能的。鄧城好歹是一座堅城,再加上守軍不遺余力地修建城防工事,不說其宛如銅牆鐵壁一般,但以區區的投石機還是無法撼動的。
“殺啊!”
秦卒們架著雲梯,推著撞車,健步如飛,直衝河中城而去。
“放箭!”
等到秦軍進入射程范圍之內,楚軍的將領就揮舞著手臂, 嘶聲嚷道。
附近的弓弩手紛紛張弓搭箭,射殺底下宛如潮水一般衝擊而來的秦軍士卒。但秦卒到底太多,密密麻麻的,宛如螞蟻搬家的聲勢一樣浩大,秦軍射下的勁矢,就跟石沉大海似的,壓根兒起不到什麽效果!
“快!快架壕橋!”隨著秦軍都尉的命令,推動著壕橋的士卒們就冒著敵人的箭雨,悍不畏死的衝在最前面。
盡快有部分盾牌的掩護,但城頭上的勁矢還是射落下來,殺死了不少試圖架設壕橋的秦卒。
“噗!”勁矢穿透胸腔的聲響,一片鮮血迸濺出來。
“啊!”一名秦卒哀嚎了一聲,推動壕橋的手一頓,就栽倒在血泊之中,氣絕身亡。
死了一名袍澤,就有更多的秦卒替補上去。
他們前赴後繼,少頃,便將偌大的壕橋架設到河中城的護城河之上。
“進攻!”
秦軍都尉嘶吼了一聲,揮動手中的闊劍,直指上面城頭。
“嗤!……”
“呃……衝!”都尉虎目圓睜,嘴唇翕動著,似乎還想呐喊下令,但身不由己。此刻他的脖頸上被一支勁矢洞穿,微微發力,血液就跟泉眼似的迸發出來。
最終,這秦軍都尉捂著脖頸,帶著滿腔的憤恨、不甘之情,倒在了這片深沉的土地之上。
死一名都尉,對於秦軍而言不痛不癢,畢竟這種低級將領在秦軍那裡是一抓一大把的。秦軍的士卒宛如螞蟻攀附城牆一般,迅速順著雲梯登上城頭。
“殺!”
看著敵人已經爬上城頭,蔡園頓時揮動手中的青銅劍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