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姬延經過姬月的一番勸導,倒是消停了一下午,只是在當晚,他又瞞著姬月,隻身出了王宮,前往城西的那一家典當行,與太子嬰密會。
姬月在宮中找不到姬延的身影,心中已經猜到了什麽,故而靜坐良久,發愁不已。
宮女小蝶提著一個食盒到她的身邊,將盒中的食物一一擺放到桌案上,見姬月這般模樣,不由得小臉一皺,關切地問道:“公主,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姬月搖搖頭,幽幽地道:“我在想,秦王嬴蕩是怎樣的人。”
“公主想見一見秦王?”
“是啊。”姬月忽而想到什麽,又道:“對了,小蝶,你認識的宮女中,有沒有給秦王送膳食的?”
“有的。只是……”
“只是什麽?”
“秦王身邊守衛森嚴,外人輕易不能見面。便是送膳食的宮女,都只能將膳食送到殿門口,而後由守衛的士卒將膳食送進去。”
“這樣嗎?”
姬月暗自思襯了一下,心中有了主意,便道:“小蝶,你給我找來一套宮女的服飾,我跟你一起去給秦王送膳食。”
“啊?公主,這能行嗎?”
“聽我的!”
“諾。”
少頃,姬月便換上了一身紅色的宮裝,梳了一頭鬢發,作羊角辮的形狀,又拿起紅紙,蘸了點水,度入嘴邊,砸吧砸吧幾下,在稍顯模糊的銅鏡當中,就凸顯出一雙紅潤的嘴唇。
雖是簡簡單單的宮裝,但是被姬月穿在身上,更顯得相得益彰,十分得體大方。
姬月跟著小蝶,一前一後的走到秦王蕩所在的宮殿外圍,附近都有秦國的宿衛在站崗,在巡邏,但只是打量了她們幾眼,並未盤查,就讓她們自己走動。
“站住!你們是做什麽的?”
終於來到宮門口,幾名宿衛擋住了她們的去路,一個穿著厚重戰甲,膀大腰圓的將領上前盤問道。
姬月忙低著頭回道:“將軍,妾等是來給秦王送膳食的。”
“送膳食?之前不是送過了嗎?”
“那是之前的。妾聽說秦王天生神力,勇武過人,故而食量必然奇大,定是之前送的膳食太少了,不夠秦王吃的,或者不合胃口,所以又讓禦膳房重新做了一些。”
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
這將領有些不明覺厲,但仍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將膳食交給我們,回去吧。”
隨即,就有兩名士卒過去,準備接過姬月與小蝶二女的食盒。
“且慢。”
“你還要作甚?”將軍任鄙蹙眉道。
“將軍,我們想進去。”
“進去?不行!”
任鄙板著臉道:“我王不輕易見外人。似爾等這般閑雜人等,我王就更沒有見的必要了!”
任鄙宛如鐵塔一般的身軀,棱角分明的臉頰,殺氣騰騰的模樣,倒真是唬人得很。把小蝶都嚇得臉色發白,忙拉住姬月的衣角,示意她到此為止。
但姬月仍舊不管不顧。
“將軍……”
“趁我還沒發火之前,你們最好趕快離開。不然小心我把你們當做刺客捉起來!”
幾名宿衛都圍了過來。
“等等!”
姬月連忙叫住,又道:“將軍,你可知道秦王的食量為何沒有以前的大?”
“為何?”
“秦王嬌生慣養,無比尊貴,其生命安全更容不得絲毫差池。妾想,秦王每次用膳,則必有人先嘗過的吧?”
任鄙想了想,點頭道:“不錯。”
“那麽,根據妾的猜想,此前秦王在鹹陽宮中,是有婢女為他嘗膳食的,但入了雒陽王宮,恐怕都是你們宿衛在做嘗膳宮女的差事吧?”
“不錯。”
“這就是秦王食量變小的原因所在。食色性也,便是秦王都不能免俗。秦王好女色,若是女子為他嘗膳,想必秦王並不膈應,食量也能恢復過來,將軍,妾說的沒錯吧?”
“不錯。”任鄙不得不同意姬月的觀點。
後者又微微一躬身,福了一禮道:“將軍,妾想進去為秦王嘗膳,聊表心意,還請將軍成全。”
聞言,任鄙的眼珠子一轉,道:“這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的。將軍,實不相瞞,妾久居雒陽,卻仰慕秦王之大名久矣,真想見一見,傳說中的秦王,究竟是何等模樣。”
任鄙又眯著眼睛,仔細的打量了姬月的樣貌,觀其穿著一般,但談吐不凡,身上若有若無的散發著一股高貴冷豔的氣質,宛如淤泥中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姬月豆蔻年華,容貌更顯豔麗,但由於化著濃妝,本來的容貌已經被遮掩大半,只不過那發自骨子裡的柔媚卻是怎麽都掩蓋不住的。一眼看過去,雖是平平無奇,但是越看就越讓人驚豔!
又是一個獻身求富貴的女人!
任鄙的心中歎息不已。
不過,他倒是沒有鄙視似姬月這樣的女子。
當今之世,男子與女子出人頭地的方式不同。若是出身一般或者貧苦,男子可以從軍打仗,積攢軍功進行升遷,只不過指不定哪一日就死掉了!
危險系數太高!
而女子呢?
尋常女子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只能憑借自己出色的容貌,非比常人的堅韌心志和手段,博得某個權貴的歡心,受其寵愛,也能搖身一變成為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女”。
這條路,其實也很危險。
畢竟在這個時代,妾室都是可以被當做貨物的,若是夫家不高興,可以轉手賜給手底下的人,或者休了、賜死,甚至主婦都能做到這一點。
像姬月這樣自薦枕席的女子,任鄙見得不多,但也心生憐憫。
考慮到秦王蕩出來幾個月,禁欲甚久,本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如何能忍耐得住?故而任鄙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且在此等候,我進去通報王上一聲。”
“多謝將軍。”
“不必。”
姬月透過食盒,暗暗的將一袋子的馬蹄金塞到任鄙的手中,但後者這個大老粗,似乎不喜歡這種黃白之物,更厭惡貪汙受賄之事,故而將那袋子的馬蹄金又塞了回去,轉過身,往秦王蕩的寢殿那裡亦步亦趨的走過去。
待任鄙離開後,原本一言不發的小蝶,又戰戰兢兢地低聲道:“公主,咱們這麽做真的好嗎?奴婢聽說這秦王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君,萬一他一不高興,把咱們處死了,或者扔給這幫玩死,怎生是好?”
“這種事情,你是打哪聽來的?”
“誰不知道啊?莫說是王宮,整個雒陽都知道。世人都道,秦國是虎狼之國,秦人是虎狼秦人,秦王更是虎狼秦王。猛虎和餓狼啊,這能不可怕嗎?公主,要不咱們回去吧,這秦王也沒什麽好見的,奴婢聽說這個人鼻梁很高,眼睛很細長,胸脯似凶猛的鷹,聲音如豺狼一樣。真是醜死了,公主你見了怕是要倒胃口啊。”
“噗嗤!”
姬月嫣然一笑,纖纖玉指點了一下小蝶的額頭,說道:“你啊,沒事就喜歡聽別人閑扯。秦國與秦王的形象,那都是韓人、魏人抹黑的,也就只能當飯後談資,博人一笑而已。秦王的相貌若是如此醜陋,秦惠文王焉能立他為儲君?”
“這個嘛。”
小蝶仰著腦袋道:“反正秦王這個人應該很恐怖,公主你最好不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