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田甲前往王宮求見齊王田辟疆,此時後者還在與寵妃夏迎春一起在禦花園賞花。
齊國的大臣很多,不過對於田甲,齊王還是有一定的印象的。這廝參加大朝會極少發言,多半以奏牘的形式呈上來,而且多為國政,亦或是彈劾某個官吏,實在中規中矩,不怎麽出彩。
平日裡田甲是很少求見齊王的。
饒是如此,畢竟是齊國的上大夫,算是位高權重的大臣,齊王田辟疆也不得不接見。
“臣上大夫田甲,參見王上!王上萬年!”
“平身。”
“謝王上!”
田甲並沒有被賜座,只是形影單隻的站在那裡。
而齊王田辟疆則是高坐在陛台之上,享受著兩側宮娥的芭蕉扇扇著風,更享受著懷裡的寵妃夏迎春親手剝下的瓜果,然後緩緩的送到他的嘴裡,都一把年紀了,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調情!
當然了,其實田辟疆還不算老的,只是已過而立之年,四十有四,當屬春秋鼎盛。
而他懷中的夏迎春,因其貌美,故而頗得寵幸。田辟疆還專門為她大興土木,修建了一座奢華的宮殿,其榮寵可見一斑。
田辟疆算不得一個明君,更稱不上是雄主,但歸根結底,還是一位有作為的君主!
縱觀他的前半生,最大的成就是幾乎滅亡燕國。
他當時乘著燕國發生子之之亂,派匡章率軍攻破燕國。
齊宣王曾向孟子請教稱霸天下的方法,孟子因勢利導,遊說齊宣王棄霸道而行王道,但是齊王沒有聽從,反而軍紀敗壞,掠奪民財,導致燕人叛亂,不久齊軍就在趙、魏、韓、楚、秦等國的壓力下被迫撤軍。
而在原來的歷史上,這一戰也為齊國的衰落埋下伏筆。
三十年後燕昭王為報此仇,在樂毅的指揮下統帥燕國及趙、秦、韓、魏五國聯軍攻打齊國,連下七十余城,使齊國只剩下即墨、莒這兩座孤城,盡管最後依靠田單以火牛陣破敵復國,但齊國卻從此衰落下去。
田辟疆即位之初還算是英明的。
當時他見到西方秦國招攬賢士,得人而治,越來越強大的情勢,便開始發展文化事業。齊宣王喜愛文學遊說的士人,不惜耗費巨資招致天下各派文人、學士來到齊國“稷下學宮”來,聞聲而來的有騶衍、淳於髡、田駢、接予、慎到、環淵等七十六人,都賜給府宅,官拜上大夫,不擔任官職而讓他們自由議論。
齊國稷下學者逐漸多起來,將近數百上千人,使稷下學宮進入鼎盛。
其中還有兒說、告子、宋鈃、尹文、彭蒙、季真等人;儒家大師孟軻長住稷下三十多年;集百家大成的荀卿,十五歲就來齊國,是稷下學宮中資格最老的一位導師,曾三為祭酒,充任學宮最高領導。
稷下學宮集中儒家、墨家、道家、法家、兵家、刑家、陰陽家、農家、雜家各學派的學人,著書立說,開展學術研究,形成前所未有的百家爭鳴,創造華夏燦爛的“先秦文化”。
田辟疆接手的是一個十分強盛的齊國,不過他沽名釣譽,並沒有多少作為人君應有的識人之明。突出的政績沒有多少,反而不少後來膾炙人口的成語故事留存於世。
譬如濫竽充數,君子遠庖廚,明察秋毫,還有“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什麽的,不勝枚舉。
“上大夫,你有何事求見於寡人?”田辟疆打了一個哈欠,意興闌珊地問道。
田甲看了看左右,垂手道:“王上,能否屏退左右?”
“愛妃,你們都下去吧。”
“諾。”夏迎春與一眾宮娥都福了一禮,
隨後款款而去。臨走之前,夏迎春還不忘向著齊王田辟疆拋了一個眉眼,惹得後者心猿意馬,又是一陣神魂顛倒的模樣。
田甲見狀,心中止不住的歎息。
王上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與先王相去甚遠!
田辟疆自然是不如他的父親齊威王的。
齊國行的是王政,若是國君都不賢明,甚至碌碌無為,昏庸無道,國家如何能強大,長治久安?
田辟疆完全是在啃老本,啃齊威王留下的老本!
看田辟疆的模樣,已經兩鬢微微斑白,面容頗為憔悴,但這肯定不是夙夜在公,日理萬機來的,而是他常年與宮婦混在一起,放浪形骸,夜夜笙歌所導致的!
“好了。上大夫,這裡沒有旁人,你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田甲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王上,臣要向你彈劾一個人。”
“你要彈劾誰,非要做得如此隱蔽不可?”
“臣要彈劾之人,是薛公。”
“薛公?”
薛公是誰?
田文!
田文是誰?
是他田辟疆的大侄子!
田辟疆眯著眼睛道:“田甲,你為何要彈劾薛公?”
“薛公有如下幾條罪狀!請王上容臣一一道來。”
田甲沉聲道:“薛公為相國,把持國家朝政,官吏上進之途,卻不思為國薦才,舉賢任能,反而不論良莠,任人唯親,此其罪一。為一己私仇而枉顧國家大計,鼓動王上合縱攻秦,此其罪二。”
“私養食客數千,為其歌功頌德,搖唇鼓舌,且有雞鳴狗盜之輩,任俠殺人之囚徒,包庇奸人,此其罪三。薛邑地大,而私聚人丁,陰養私兵,圖謀不軌,此其罪四。於封地之內向民間放貸,利息甚高,百姓多有還不起而家破人亡者,此其罪五。嫉賢妒能,假仁假義,此其罪六!”
“王上!田文有六大罪!試問,這樣罪行累累之人,如何當得起齊相之位?如何輔佐王上成就一番偉業?”
聞言,齊王田辟疆陷入了沉思,隨後他又擰著眉頭,說道:“田甲,你彈劾薛公的這六大罪狀,可有憑據?”
“憑據自然是有的。只是王上,田文在齊國權勢滔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臣想要搜羅到他的罪證並不容易。”
“也就是沒有了?”
“這倒不是。”田甲笑了笑,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王上若想得到田文的罪證,不妨去薛邑看一看,定能受益匪淺!”
“好。寡人姑且信你。”
田辟疆深深地看了田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