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
“宣,義渠君覲見——”
大殿之上,秦王蕩高坐於陛台之上,下面的文臣武將按照官職大小坐好,中間的過道上,還空出了一條偌大的過道。
秦王蕩今日要在這裡接見義渠君。
對於義渠,這個居住在大秦的西北的戎狄部落,秦王蕩是深惡痛絕的。
義渠為秦國的邊患長達數百年之久,時而降秦,時而叛秦。對秦國稱義渠君,在義渠就稱王稱霸,桀驁不馴。
當年義渠國建立不久,便出兵並吞了彭盧、鬱郅等其他西戎部落,擴大了疆域,並先後築城數十座,派兵駐守。它的國界西至西海固草原,東達橋山,北控河套,南到涇水,面積約10萬平方公裡。
在政局動亂的春秋戰國時代,它直接參與了中原合縱與連橫的政治、軍事角逐,特別是先後同強秦經歷了400余年的反覆軍事較量,成為當時秦國稱霸西戎的主要對手。
秦王蕩依稀還記得,當年齊、宋、韓、魏、趙五國伐秦,秦惠文王擔心後院起火兩面受敵,接受張儀賂之以擾其心的建議,以文繡千匹,秦女百人送給義渠君。但義渠並不買帳,還是趁五國伐秦之機,起兵襲秦。
那次五國伐秦以敗北收場,反倒是義渠趁虛而入,大敗秦人於李帛之下。
此後雙方攻戰不休,李帛之役後四年,秦軍征伐義渠,攻佔了義渠的25座城池,義渠國土大大縮小。
“臣義渠君駭,參見王上!王上萬年!秦國萬年!”
義渠駭向著秦王蕩行了一記抱胸禮。
切,這蠻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桀驁不馴,不服王化!
秦王蕩的心裡很不爽,但義渠駭這是義渠的禮節,他不入鄉隨俗,秦王蕩亦是無計可施的。總不能逼著人跪下吧?
“義渠君,你這是來向寡人朝賀的嗎?”
“是的。王上,臣居義渠,聞惠文王薨,王上即位,便馬不停蹄地趕來鹹陽!賀,王上萬福金安!”
秦王蕩睥睨了義渠駭一眼,說道:“不對吧。義渠君,寡人即位已經有大半年了,你之前是在哪兒呢?從義渠到鹹陽城,不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但是依著你們義渠的駿馬,五六日應該就能抵達鹹陽城了吧?”
“王上有所不知。”義渠駭歎了口氣,說道:“近來臣在率軍征辟西面的戎狄,聽聞惠文王薨的消息便罷兵了。隨後又在義渠搜集珠寶、美人、玉帛,想要朝賀於王上!”
“哦?不知道義渠君給寡人送的什麽賀禮?”
“義渠美女五十名,帛三十,玉佩一對,犀牛角一對!”
聞言,秦王蕩的嘴角一抽,這賀禮還真是有夠單薄的。
不過想來義渠這窮鄉僻壤的,除了一些土特產,玉帛之類的東西還真是少的可憐,好多還是以前秦國拿去賄賂義渠人的。
“義渠君有心了。”
義渠駭又向秦王蕩行了一記抱胸禮,說道:“王上,此外,義渠還向大秦進貢一頭狻猊!”
“狻猊?”
秦王蕩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狻猊不就是獅子嗎?
“來人,抬上來!”隨著義渠駭呼喝了一聲,早就在殿外等候的四個義渠的勇士就抬著一個木籠子走進來。
這木籠子裝著一個怪物。
這怪物體型大,軀體均勻,四肢中長,趾行性,頭大而圓,吻部較短,犬齒及裂齒極發達。其上裂齒具三齒尖,下裂齒具二齒尖。
這還是一頭雄獅。
它長有很長的鬃毛,鬃毛呈現淡棕色,長長的鬃毛一直延伸到肩部和胸部!
最讓人感到恐懼的是,這頭雄獅竟然目露凶光,顯出了一口犀利而又如一柄柄利刃的牙齒。嘴角,還流著濃重沉鬱的唾液,嘶吼之間,一股凜然的煞氣震徹四周。
“謔!這還真是狻猊!”
“不錯,不錯!狻猊如彪貓,食虎豹。古書上記載,名獸使足走千裡,狻猊、野馬走五百裡。吾觀其形體,應該是狻猊沒錯的。”
看著秦國群臣都一副歎為觀止的模樣,義渠駭頗為志得意滿。
華夏人號稱“物產豐富,無所不有”,但是似狻猊這般的異獸,那是寥寥無幾的,在中原地方更是幾乎絕跡!
“大王,臣久居義渠,卻知道秦有銳士,誰與爭鋒?眼下便有這麽一頭狻猊凶獸在此,我義渠人不能馴服狻猊,不知道秦國的銳士能否降服這凶獸?”
聽到義渠駭的話,秦王蕩眯著眼睛,從眼中折射出了一種危險的光。
來者不善啊!
秦王蕩朗聲道:“我大秦之銳士何其多也?莫說只有一頭狻猊,就算再來上十頭八頭的,我大秦銳士必能一一降服!汝等,誰願為寡人降服這狻猊?”
“末將請戰!”
“讓我來!”
“大王,我一定能降服狻猊!”
對於這頭看似凶惡的狻猊,在場的秦國大將誰都不怕。
秦人驍勇善戰,聞戰便喜,驟然碰上這般能夠大出風頭的差事,自然都想要露一手的。
看著陛台下面都在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秦王蕩微微頷首,說道:“嬴華,就你吧。”
“多謝大王!”
嬴華好似中頭獎一般,喜形於色,給秦王蕩行了一禮,旋即摩拳擦掌,大踏步地走到那巨大的木籠子邊上。他睥睨了一眼那一頭張牙舞爪,看上去窮凶極惡的雄獅,戰意昂然!
“吼!”
狻猊似乎被嬴華的這種略帶輕蔑、挑釁的眼神氣壞了,身軀撲到囚籠上,嘶吼了一聲,雄厚有力的爪子還撕扯著,仿佛隨時都將破籠而出一樣。
鑒於這大殿之上,不利於演武,更不利於人與野獸之間的搏鬥,故而秦王蕩命殿前武士將這頭惡獸抬到校場上,眾人也都移步校場,圍觀這一場世所罕見的人獅大戰!
秦王蕩高坐於其上,義渠駭則是站在下首的台階上,看著擂台上與狻猊對峙,而手無寸鐵的嬴華,他不禁驚疑不定地對嬴蕩詢問道:“大王,難道公子華打算赤手空拳地降服這狻猊嗎?”
說真的,秦王蕩的心裡在打怵,饒是他知道嬴華勇武絕人,有著手撕虎豹之力,可是對戰這麽一頭凶悍的雄獅,嬴華能不能戰而勝之,秦王蕩還是不得而知的。
沒把握啊!
嬴蕩雖有心在義渠駭面前炫耀大秦的武力,迫使其不敢生出什麽異心,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嬴華因此而或死或傷,對於秦國來說都是一種不可估量的損失。
“嬴華,你不用什麽武器嗎?”秦王蕩頗為困惑地向著公子華垂詢道。
而嬴華依舊是大大咧咧的樣子,昂首道:“對付區區一頭畜牲,何須武器?憑我一雙鐵拳,足以馴服它了!”
“好!”
“彩!~”
看到嬴華如此狂傲,義渠駭心中一怒,但不得不隱忍不發,想瞧一瞧,這嬴華是如何被狻猊撕成碎片的。
而嬴蕩臉上隱隱有著憂色,但很快就掩飾住了。
嬴華乃是“大秦第一勇士”,材力跟他一比,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就算嬴華乾不過這一頭狻猊,也能避開,而旁觀的將士必定上去圍殺。
在偌大的校場上,四面八方都樹立著秦國的黑色旌旗,旗幟鮮明,屬於豎下的長方形,其上以小纂字體寫著一個大大的“秦”字,隨風飄揚。
值得一提的是, 秦軍的軍旗為黑色,即玄色。
用黑色作為軍旗的顏色,於秦國來說,第一是文化的原因,水德之君對應的就是黑色;第二,黑色的軍旗便於隱蔽,耐髒。
秦國人崇尚黑色。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甚至雜役奴仆全都穿著以黑色為主色系的衣服。朝堂之上的大臣們清一色都是黑色衣服。
就連朝堂的裝修風格也有別於其他國家的金碧輝煌,而是以黑色為主色調。
據說早年秦文公外出打獵時,曾經捕獲過一條黑色的龍。而這正是五行之中水德的象征!
因此,歷朝歷代的秦國君主認為自己是水德,崇尚水,而在五行中水德對應的標志顏色是黑色。所以,從春秋戰國時的秦國開始一直到一統天下的秦帝國,就都崇尚黑色。
很快,囚籠裡面的那一頭凶惡的獅子就被放了出來。
“嗯?”
嬴華攥著拳頭,扎了一個馬步,擺出了一種標準的戰鬥姿勢,嚴陣以待。
但動物的感官是十分敏銳的。
這狻猊似乎是感知到嬴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凜然煞氣,眼神更是宛如刀刃一般向著自己剮來,故而狻猊一時之間有些恐懼了,隻敢在擂台的一側徘徊不定,同時注視著嬴華,嘴角還留著腥臭而濃鬱的哈喇子,餓急了的它還保持著一定的理智!
這一頭狻猊的靈智還算可以,縮著腦袋打量著嬴華的時候,眼珠子轉了轉,好似在尋找嬴華的破綻。
但很可惜,這狻猊兜了半天的圈子,始終沒有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