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冬去,冰消雪釋。
一晃,已經是秦王蕩三年的正月。
嬴壯每日必到鹹陽宮的宮門口,肆無忌憚地謾罵秦王蕩,各種惡毒的話語自他口中而出,把秦王蕩罵得狗血噴頭。不過後者礙於情面,不好傷害他,故而充耳不聞。
不過事到如今,秦王蕩就是再好的脾氣,都忍無可忍。
“黑伯,嬴壯還在外面辱罵寡人嗎?”秦王蕩正在龍台處理政務,疲憊之際,舒展了一下筋骨,忽而想起了嬴壯,不禁詢問邊上站著的黑伯。
黑伯低著頭道:“是的。”
“噢。”
秦王蕩應了一聲,但是沒有下文。
黑伯忍不住道:“大王,嬴壯這般狂悖,大王何以置之不理?要不老臣將他秘密處死,保證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死因都查不到。”
“不可,不可。”
秦王蕩淡淡的道:“嬴壯一死,誰都知道是寡人所為。寡人一言九鼎,既然許諾其‘三不殺’,便要到做到。再者,嬴壯都已經淪落到這般田地,活著比死了更難受,他罵著,寡人便忍著,寡人為王者,便必須要具備王者應有的器度。”
“大王,這已經不是器度的問題。嬴壯實在是欺人太甚。”黑伯歎了口氣道:“嬴壯這般每日都在宮門口辱罵大王,成何體統?這實在有辱國體,恐對大王的清譽造成一定的影響啊!”
秦王蕩搖搖頭,不再話,又接著埋頭批閱奏牘。
少頃,秦王蕩似乎想起什麽事情,又道:“黑伯,寡人不是已經抄沒了嬴壯的府邸和錢財了嗎?沒了生計,嬴壯何以支撐到現在的?”
“回稟大王,根據老臣得到的線報,是有一老嫗,時常在城外的柳河畔接濟嬴壯,予其吃食。”
“斷了吧。”秦王蕩沉聲道:“把那個接濟嬴壯的老嫗抓起來,關上十日。”
“諾!”
將老嫗關上十日,沒了口糧的嬴壯,能堅持得了多久?
不得不,秦王蕩的這一招釜底抽薪夠絕的。饒是如此,餓著肚子的嬴壯不可能不想辦法活下去,但秦王蕩這純粹是想惡心一下嬴壯而已,他有一招後手,絕對能置嬴壯於死地!
就這樣,當嬴壯又如約趕到城外的柳河畔的時候,遲遲沒等到老嫗,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夕陽西下之時,再也忍耐不住的嬴壯,又跑到老嫗的家門口,一問之下,這才得知老嫗已經被衙役拿住,打入大牢,生死未卜。
嬴壯有感於秦王蕩之狠毒,餓著肚子,撐到第二日,跑到宮門口繼續辱罵秦王蕩,真是把什麽惡毒的字句都用上了。
“嬴蕩!你這個卑鄙人!狡詐惡徒!有種你就衝我來!你為難一個六旬老嫗算怎麽回事?我知道你想活活餓死我!但我絕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嬴壯聲嘶力竭地罵道:“嬴蕩!你聽見了嗎?你膽如鼠,縮首如龜!有膽子的話你就出來見我!”
“你這殺侄弑嫂,辱兄滅弟的人!匹夫豎子!喪盡良!先王上輩子造的什麽孽,竟然生下你這等孽子!……”
聽到嬴壯越罵越難聽,越罵越刺耳,準備進入四海歸一殿上朝,路過其邊上的大臣是心驚肉跳,嬴華更是氣急敗壞,直接上去抓著嬴壯的衣領,一拳砸在他的眼窩上,嬴壯吃痛,哀嚎了一聲便摔倒在地上。
“嬴華將軍,別衝動!淡定!”魏章等人連忙拉住嬴華。
後者又蹬著腿,踹了嬴壯一腳,吐了一口唾沫道:“呸!嬴壯,你若是再敢這般辱罵大王,老子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嬴華這一拳的威力可不,直接讓嬴壯崩掉了兩顆牙,後者將掉落的牙齒夾雜著血漬吐出去,而後又一臉陰沉地瞪著嬴華,搖搖欲墜地站起身,道:“我就是辱罵嬴蕩又如何?他是你們的王,可不是我嬴壯的王!哈哈!嬴華,你這嬴蕩的鷹犬,怎麽,你急了嗎?”
嬴華在魏章的懷裡劇烈地掙扎著,怒道:“都別攔著我!讓我砍了他!”
“嬴華將軍,他這是在激怒你,你可別上當!”
“是啊。嬴壯已經得了失心瘋,你跟一個瘋子一般見識作甚?”
“息怒,息怒啊!”
看著嬴華的情緒被眾人漸漸安撫下來,嬴壯非但沒有半點慶幸之意,反而變本加厲地嗤笑道:“嬴華!你做人不好嗎?為何非得給人做狗?哈哈!來,我今就把脖子伸在這兒,砍!有種的你就砍了我!”
嬴華氣得怒目圓睜:“嘿!老子活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囂張的!”
“哎,你今就見到了!”
嬴壯一點都不怕死,一個勁兒地激怒嬴華。
欺人太甚!
“讓開!”
嬴華怒極了,奮力甩開魏章拉著自己的手臂,排開前面擋著的幾個大臣,“嗆啷”的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劍,直奔嬴壯而去,把寶劍架到他的脖子上。
嬴壯伸著脖子,還看著嬴華閃爍不定的眼睛,嬉皮笑臉地道:“來吧!給我一個痛快的!嬴華,今你若是不把我砍死在這裡,你就是我孫子!”
囂張,十足的囂張!
已經忍無可忍的嬴華果真揮動青銅劍,欲一劍將嬴壯殺死。
好在魏章眼疾手快,及時抱住了嬴華的腰身,使其不得寸進。
“魏章!你別阻止我!”
“嬴華將軍,你冷靜冷靜!”魏章嚷道:“他這分明是在激怒你!好拉個墊背的,你可千萬別上當!”
嬴華瞪著眼睛道:“管他作甚?今日我若是不砍死嬴壯,我就成他孫子了!”
聞言,魏章等人都哭笑不得。
嬴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嬴華竟然還當真了?真是憨批,傻的可愛!
“老子砍死你!”
嬴華這暴脾氣一上來,真是誰都攔不住。
“住手!”
就在這時,宮門口那裡忽而響起一聲暴喝,緊接著,一隊披堅執銳的宿衛跑著過來,排開人群,讓出一條道路。
眾人放眼望去,只見秦王蕩在一眾宿衛的簇擁之下,大步流星地往這裡走來。
“大王!”群臣都紛紛行禮。
秦王蕩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到人群中,瞪了嬴華一眼,叱道:“嬴華,還不快點把劍收起來。”
“大王!……”
“寡人讓你把劍收起來!”
“諾!”嬴華這才不情不願地收劍回鞘,隨之把腦袋別到一邊去,顯然是鬧情緒了。
見狀,嬴壯嗤笑了一聲,道:“嬴蕩,你別在這裡假仁假義的,我知道你的心裡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你這豎子,既想殺了我以泄心頭之恨,又不願玷汙了自己的名聲,底下豈有這等美事?來吧,我今就站在這裡,給我一個痛快的!別讓我瞧不起你!”
“嬴壯,你別激寡人,寡人既然予你三不殺,就一定會到做到。你走吧。”
“呵呵,嬴蕩,你這暴君!少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你不殺我,只要我嬴壯還有一口氣在,就是爬著,也要爬到這裡日日辱罵你!我要讓全下的人都知道,你嬴蕩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暴戾之君!”
聞言,秦王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轉過身,道:“都散了吧。”
群臣都低著頭,緩緩路過嬴壯的身旁。
似乎是忍受不了秦王蕩這種不鹹不淡的態度,嬴壯忽而欺身過去,雖瘸腿,仍飛起一腳,直撲秦王蕩的後腦杓。
但後者豈是那麽容易被偷襲得手的!
“嘭”的一聲,秦王蕩一腳就將嬴壯踹飛到地板上,昂著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嬴壯,道:“嬴壯,適可而止吧。不要挑戰寡饒耐性。”
“來人,將嬴壯叉出去!”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