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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宮,龍台。
秦王蕩與彌子夏對席而坐,探討如何應對未來的天下大勢,亦或是說,如何改變當前天下列國的格局,以力造時勢。
“子夏,寡人剛剛得到的消息,魏相田需遇刺,已歿。你對此有何看法?”
聞言,彌子夏不由得一陣困惑:“大王,這是何人所為?”
“是何人所為,這個問題並不重要。田需之死,給秦國與魏國造成的影響極大,不容忽視。田需為魏相,此前與我秦國甚是親近,是魏國朝堂上堅定的親秦派,為秦魏之好,少不得田需這樣的人。”
田需之死,十分的突如其來,但有識之士都知道其幕後黑手是誰。無非是齊國,或者更確切地說,是齊國的相國孟嘗君田文。
沒有任何人懷疑“養士三千”的孟嘗君的能力,田需好歹是一國的相國,死得如此蹊蹺,死得如此不明不白,這其中若是沒有貓膩,打死秦王蕩都不相信!
這一定是孟嘗君蓄謀已久的,背後可能還蘊含著更大的陰謀。
“大王何不在魏國的廟堂上再扶持一位相國?”
“談何容易啊?”
秦王蕩歎氣道:“田需為齊人,為齊國之宗室,原先是親齊的,後來寡人想方設法離間其與齊國的關系,田需這才站到咱們秦國這一邊。”
“現在田需一死,若是齊國趁機向魏國施壓,依著魏王的脾性,難免會退出秦、楚、魏三國合縱的盟約,亦或是站到齊國一邊,亦或是繼續左搖右擺,這不利於寡人在中原施加大秦的影響力,更不利於秦國之東出大勢啊。”
聽到這話,彌子夏亦是微微頷首,說道:“大王所言極是。田需之死跟齊人脫不了乾系,魏王想必能看出這一點,為今之計,大王應當盡快派使者同魏國方面接洽,穩住魏王,同時說服其以秦臣為魏相,讓盟約得以延續下去。”
“子夏,咱們的想法是不謀而合啊。寡人正有此意。”
秦王蕩眯著眼睛道:“子夏,寡人欲讓你為使者,出使大梁。”
“臣,謹遵王命。”
這時,秦王蕩又道:“孟嘗君為齊相,屢屢對秦國不利,秦欲東出,必除此人,不然東出大勢定然為之頻頻受阻。”
“大王欲何為?”彌子夏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秦王蕩該不是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但這是萬萬不可的,且不說影響極其惡劣,能不能辦到都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孟嘗君也不是吃素的,其豢養的死士不可計數,齊國的情報網絡大半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恐怕刺客剛剛到齊國,便悄無聲息地被抹殺掉了!
“咱們秦國的相國之位,不是還束之高閣嗎?寡人便許孟嘗君為秦相,邀其入秦,禮遇有加。哼哼,先把他穩住,滯留於秦,同時示弱於齊,寡人便不信,於田文而言,秦相之位還沒有魏相之位誘惑大。”…
彌子夏聞言,不禁兩眼放光,垂手道:“大王英明。”
秦王蕩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把孟嘗君田文“騙”進秦國,然後扣留他。
滅亡義渠之後,秦國少了這個心腹大患,無有後顧之憂,便應該全力東出。
東出,才是秦國的崛起之路!
而秦國欲東出,首當其衝的就是三晉,韓、趙、魏堪稱為牆頭草,屢屢在秦、齊、楚三大霸主國之間左右逢源,現在楚國已經一蹶不振,開始走下坡路,故而這大爭之世,如今是圍繞著秦齊兩國進行明爭暗鬥的。
秦國東出,齊國一定不會作壁上觀的。
前些日子秦王蕩剛剛透露出欲伐韓的意思,齊人隨後就弄死了田需,這便是明證!
現如今之天下,基本上有兩大軍事集團。
一則以齊國為首,趙、韓、燕、宋等國附從的合縱聯盟。一則是秦、楚、魏三國互盟的軍事聯盟。
大爭之世,沒有一國是能夠獨善其身的。
韓國是齊國名義上的盟友,是齊國的小弟,怎容秦人欺辱?
而在秦王蕩的設想中,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這是一場沒有血與火但同樣殘酷的戰爭!
兵法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最後伐戰。
對於秦齊兩國而言,這一回就是在伐謀、伐交,迫不得已才會伐戰。
秦國東出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三晉深受其害,故而一直都在秦、齊、楚三大霸主國之間搖擺不定,為遏製秦國東出的勢頭,三晉難免會投向齊國的懷抱,合縱抗秦。
這一回,就是秦王蕩展現自己外交手腕的時候了!
就在秦王蕩與彌子夏商議大事之時,黑伯忽而進來稟告道:“大王,公子華求見。”
“讓他進來吧。”
黑伯遲遲沒有答應。
“大王,公子華此刻跪在常青殿外面,自稱是來請罪的。”
“請罪?”
“是的。公子華言及,自己私下處死了嬴壯,請大王責罰?”
聞言,秦王蕩愣了一下:“嬴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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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死法?”電子書坊
“公子華命十名健婦將嬴壯吊在房梁下,以木棒毆打至死。”
“這……”
秦王蕩心中竊喜之余,難免感到些許困惑。
“讓公子華進來!”秦王蕩黑著臉道。
“諾!”
黑伯隨後就將嬴華領到龍台,後者一見到秦王蕩,便大禮參拜道:“臣嬴華,參見大王!大王萬年!”
“嬴華,你好大的膽子!寡人許諾嬴壯三不殺,見天不殺、見地不殺、見武器不殺!你為何殺死嬴壯?這不是讓寡人失了信義,將為天下人所恥笑嗎?!”
秦王蕩厲聲質問著,看上去十分的生氣。
嬴華這強驢脾氣一上來,立刻道:“嬴壯這廝不念王恩,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大王!我讓他住口,這廝竟然把脖子伸過來讓我砍,我不砍了他豈不是成了他孫子?若非大王當時阻止,我非砍了他不可!”…
“你!”
“大王息怒。”
彌子夏忙出來打圓場,笑著道:“大王,公子華殺害嬴壯,固然有錯,但世人豈能怪到大王的頭上?大王予嬴壯三不殺之恩,是為見天不殺、見地不殺、見武器不殺。然則公子華處死的嬴壯,是在廳室之內,不見天,把其吊在房梁上,不見地,所致死者,乃是木棒。這木棒是武器嗎?”
所謂的武器,無非是弓、箭、刀、矛、劍、戟等東西,木棒,似乎真的不在武器的范疇之內。
秦王蕩若有所悟,頓了頓,便道:“嬴壯到底是國之重臣,雖有過,然則寡人已經寬恕,其罪行當一筆勾銷。嬴華擅殺大臣,寡人若不嚴加懲處,何以正國法?”
嬴華叉手道:“大王,嬴壯是臣殺的。臣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臣悉聽尊便就是,大不了賠嬴壯一條命。”
聽到這話,不僅秦王蕩嘴角一抽,哭笑不得,就連旁邊的彌子夏都是滿頭黑線,暗歎嬴華真是太過莽撞。
幸好,這不是在朝堂之上,否則嬴華說這種話一定會被群臣攻訐,反倒是讓有心包庇的秦王蕩下不來台。
本來是想打一耳光,賞一顆甜棗的秦王蕩,看見嬴華這般不識好歹,頓時怒道:“說得好!來人,把嬴華給寡人拉下去砍了!”
兩名宿衛頓時從大殿門口闖進來。
“且慢!”
看見秦王蕩果真動怒,彌子夏忙出來作揖道:“大王,公子華這是無心之失,請大王從輕發落。”
“我這不是無心之失!我早就想砍死嬴壯那小子了!”
“……”
就沒見過這般“耿直”的人!
秦王蕩搖搖頭,苦笑道:“把嬴華給寡人攆出去!”
“大王,你不懲處臣了嗎?”嬴華憨憨地道。
這憨貨!
秦王蕩瞪著眼睛,說道:“嬴華擅自殺害國之重臣,罪無可恕。念其往日勞苦功高,且事出有因,責令其為士伍,編入宿衛,鞭笞五十!”
“臣遵命!”
嬴華拱了拱手,就準備跟著兩名宿衛退下。
在嬴華轉身的時候,秦王蕩忽而拂袖道:“等等!鞭笞就免了!”
“不,不免。”
嬴華氣呼呼地離去。
見狀,秦王蕩不禁一扶額頭,倍感傷腦筋。
嬴華勇猛是勇猛,就是過於莽撞,這般處處讓自己下不來台。若非他是自己的叔父,又有大功於秦國,不敲打敲打,少不得日後要吃大虧的!
“大王,臣告退。”
秦王蕩看著漸行漸遠的彌子夏,忽而問道:“子夏,是你慫恿公子華乾的吧?”
“這不是大王想看見的嗎?”彌子夏淡淡的笑道。
聞言,秦王蕩陷入了沉思。
對於彌子夏這般的臣子,其實秦王蕩的心裡是非常喜愛的。
王佐之才,能揣摩出自己的心意,但又不會去輕易點破,賣弄玄虛,賣弄才能,這就類似於三國時期的荀彧。秦王蕩心裡在想什麽,彌子夏或多或少都能猜出一些,但是他不會說出來,而是根據秦王蕩心中所想去做,不需要後者的命令或者提點。
在三國時代,與荀彧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楊修。
同樣是足智多謀之士,擅於揣摩上意的人物,一個能得到曹老板的器重,另一個則是被曹老板處死,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沒有一個上位者,喜歡被臣下猜出自己的心思,並被點破,還是指手畫腳的那一種。
那是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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