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流星一條(完)

　“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黃衣之王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祂直入雲霄的身軀顫抖著，讓天地再次新添了上千道破碎的漆黑裂縫，那如同星球對撞，嘶啞尖利卻恢弘高昂的笑聲散發著如同台風一樣的衝擊波，讓夜城可憐的建築更加岌岌可危，不少更是乾脆，像是摔到地上的餅乾一樣，爛的粉碎。

　“砰！轟！嘩！”

　而位於這些磚石或房梁之下的可不是會逃跑的人，而是一群被汙染所侵蝕，昏迷得如同植物人一般的家夥。

　救?那些人未必挺得過黃衣的汙染，而且消耗大量的仙靈力，不利於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鬥。

　不救?難道就這麽看著這些人死在倒塌的房屋之下?多那麽一點仙靈力就能打敗黃衣之王?這說出來謝莊自己都不信！

　黃衣之王果然像他說的那樣，根本沒把人類的性命放在心上，那幾乎摧毀了大半個夜城的可怕攻擊，不過是他簡短地幾道笑聲罷了！

　思慮太重而時間太短，這場突然的災難根本沒有給謝莊任何時間沉思衡量，做出最好的決策！

　他只能讓心中的憤怒，不甘和悲痛化作一聲崩出青筋的怒吼:

　“艸！！！”

　神識散開，大量的仙靈力湧出，謝莊的額頭滑下了汗滴，他的神識已經抵達了算力的極限，最大程度地利用了蝴蝶效應，但撬動了整個夜城的引力，謝莊也隻救下了一部分人。

　幸運的是，謝明碧畢竟已經有修為在身，靈性強大，又沒有直面汙染，她與陳瀟瀟兩人都沒有太大的事。

　看到謝莊的動作，黃衣之王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真的在意他們嗎?他們雖然同樣是人類，但與你已經不是一個物種了吧！”黃衣之王意味深長地說道，“而且，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只是一場夢，而你所保護的，不過是程序生成的NPC罷了。”

　“真的嗎?”謝莊反問，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內心卻堅定無疑。

　“當然是逗你的，不過，看到你這麽擔心這些家夥，我感到十分抱歉……”黃衣之王語調高昂，絲毫沒有半點歉意，反而更像是在邀功一般，說道:“畢竟，在那些攝像機被修好時，直播就已經開始了呢！”

　謝莊震驚得幾乎下巴脫臼，他神識遍布身周，卻沒有察覺到一絲從那些攝像機中傳輸出去的電磁波，但他卻對黃衣之王的話深信不疑。

　因為，他漸漸看到了，看到了那源自汐地各境的澎湃願力，這些願力匯聚在夜城的上空，仿佛無形的夜梟，用遮天蔽日的羽翼攪動風雲。

　這是比泰藍凝結妖紋時，甚至比剛剛黃衣之王降臨時還要龐大的願力！

　謝莊幾乎難以克制那恐怖的想象，他的神識似乎都在這龐大的威壓下凝滯僵化，難以行動！

　這份願力，將用來實現什麽樣可怕的願望?

　而凝聚這份願力的代價又是什麽?

　阻止祂！必須要……阻止祂！

　“艸！動啊啊啊！！！”

　謝莊動了，所有的神識向著體內收縮，以近似於星風妖紋的節奏流動著，他潛下心神，炁借助神識彌漫全身。

　我的力量不足以對抗舊神！

　無論是動能武器，核能武器，還是情緒攻擊，甚至是雷劫，都不可能奏效！

　看看黃衣之王周邊的空間裂痕吧，祂的存在本身就撕破了穩固的現實空間，鏡像空間和其他空間能力也絕不可能奏效！

　至於炁，3.4維的神秘雖高，但在星界舊神的面前依舊太弱小了！

　所以，謝莊剩下的選擇不多了，只有那枚鏡神的神之弦碎片，同為星界產物，還算有可能把黃衣之王趕出這個世界！

　我需要速度，需要快，極快！

　而且，神秘無法承載神之弦碎片，我必須以肉身抓住它，將它送到舊神的體內！

　而光靠我的仙靈力，還不足以將我加速到無法反應的快！！！

　謝莊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我要借助這個世界的力量，我要借助這顆星球的力量！

　只有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新月山脈是謝莊鑿進北荒星的一顆釘子，而此刻，那一部分的炁變得格外敏銳和活躍，接收著來自四面八方，屬於星球的龐大數據。

　而謝莊也在恍惚中再次看見了世界表象之下的道之河！

　在這玄奧的頓悟狀態之中，似乎世界都向他敞開了懷抱，他遵循著高壓下活躍的直覺，神識向深處延展，連接上了整個北荒星龐大的地磁場和那不斷運動的引力場。

　他感知到了這顆星球對於那“舊神”的厭惡！

　而謝莊借用了這份厭惡，讓星球轉動的威力化作了他的動能，他渺小的身軀像是被彈弓射出的彈丸，以沒有任何回頭路的高速，向著黃衣之王撞了過去。

　他化身為了人肉導彈，而在導彈頭上轉載著的，則是屬於鏡神的神之弦碎片！

　這是最原始，也最粗暴的攻擊！

　這是以一個星球的力量化作釋放的動能，以3.4維的炁作為彈殼，以神之弦碎片作為彈頭的舍身攻擊！

　已經無需其他無力的言語，光是這一擊，便已經展現了謝莊的決心！

　天際劃過流星！

　但……

　眼前一花，謝莊沒有察覺任何異樣，卻已經站在了雲端，被一根龐大的觸手輕輕地托舉著，他所有的動能，所有的神秘，都在刹那消失，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那被他給予厚望的神之弦碎片，也漂浮到了黃衣之王柔軟蒼白的面具之下，仿佛米粒之光，於漆黑的天幕之下微微閃爍。

　“你果然拿到了這枚神之弦的碎片。”黃衣之王的聲音溫和悠長，帶著一絲淡淡的欣慰，“不錯，不錯，就算弱小得像是螞蟻，依舊有像大象揮劍的勇氣，謝莊，我欣賞你的表演，為你內心的掙扎獻上掌聲！”

　謝莊沒有說話，只是梗著脖子，死死地瞪著黃衣之王，希望這樣死去能更有尊嚴！

　“你還沒有猜出來嗎，我所準備的禮物到底是什麽?”黃衣之王伸出了一根修長的觸手，用優雅而神秘的姿態，舉到了面具和黃袍之前。

　狂風四溢，天穹上旋轉的星辰變得更加急促，而觸手之上的空間也仿佛坍塌的黑洞一樣破碎！

　像是被拖拽到屏幕上的圖片一樣，一面宛如明月一般皎潔龐大的圓鏡憑空在觸手之上出現。

　它的背面是水流般光滑的銀灰，上面鐫刻了一道複雜的半圓形印記，而正面則是布滿裂痕的破碎鏡面。

　謝莊直面著那望不到盡頭的鏡面，看著它倒映著蕭條破碎的夜城，和遠方星辰跳躍的夜空，他看著自己的身影在不規則的碎片之中，依舊隻佔了一小塊，震驚和畏懼難以述說！

　他毫不懷疑，光是觸碰，這圓鏡就會將他渺小的存在擊潰吞沒！

　只因為這圓鏡實在太大，光是體積便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更不用說其上所蘊含著的無窮神秘，和那宛如窮盡宇宙造物之極的美感！

　沒錯，這圓鏡是完美的，是真正絕對的圓，除了一點小小的缺憾！

　除了中心那一塊拇指大小的三角形缺口！

　“這，這是，鏡神的神之弦！?”謝莊聲音顫抖著，難以置信，那個鏡神都死得屍體分成了塊，卻依舊能保留下如此震撼人心的偉力，而身為完全體的黃衣之王，又該有多強?

　“沒錯，這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黃衣之下伸出的觸手扭曲著，緩緩地旋轉著，那米粒之光一般的神之弦碎片，飛到了圓鏡之上，不多不少，剛好貼在了那缺口之上，“謝莊，這個神之弦，將會指引你通往星界的道路！”

　聽到這話，謝莊才回過神來，他皺起了眉頭，冷冷地說道:“我不需要！”

　“呵，還在為那些人擔憂嗎?”黃衣之王輕笑了一聲，甚是滿意，“不錯，不錯！你也別太擔心了，謝莊，我收斂了氣息，製造了幻象作為偽裝，那些電視機後面的觀眾，可不知道這裡實際發生了什麽，他們也根本沒有看到我的化身！”

　“什麽?”謝莊不敢相信，卻又希望黃衣之王說的是真的。

　“我沒必要騙你！對我而言，人類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如果他們活著，能夠讓你更有積極性，那我也沒有非得殺死他們的理由，實際上，無論散發氣息還是收斂氣息，對我而言都沒有什麽不同！”黃衣之王那蒼白的面具上，露出了笑容一樣的月牙狀凹陷，他深坑一般空洞的眼眶彎曲著笑了起來，仿佛嘲笑著上了當的謝莊。

　但謝莊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而更加感覺寒意從脊椎爬升，帶來了滿背的雞皮疙瘩。

　“哦，不過，我選擇如此龐大的降臨儀式，散發氣息也是有理由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黃衣之王又補充道，“我只有以這樣的身姿降臨，只有以那份氣息屏蔽監管霧界的天環，才能實現這個計劃！”

　“什麽計劃?”謝莊心中一悸，又有了不詳的預感，他抬頭看了看那股龐大的無形願力，實在忍不住，問道，“你是為了那願力?”

　“不！”有一根觸須伸了出來，呈s形擺了擺，黃衣之王淡淡地說道，“我破壞了支柱，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第二份厚禮！”

　支柱?

　雖然黃衣之王的話語輕描淡寫，但謝莊卻知道，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支柱，絕對是不得了的東西。

　“什麽支柱?”不周山?建木?天柱?巴比倫?

　“新神的支柱。”

　“什，什麽?”

　“就是那個讓新神高高懸浮在星界與霧界的夾縫，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待在那兒的結構！”黃衣之王采用了一個非常接地氣的描述。

　“……”謝莊的舌頭都差點忘記該怎麽動了，他緊張地問道，“那，那會導致什麽結果?”

　“撒，誰知道呢?”黃衣之王敷衍地回道，用足了含糊的語氣，“或許天穹崩裂，或許恆星熄滅，我也沒有見過，所以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這確實讓我感到好奇~”

　“……”

　謝莊無話可說，他當然不能指著黃衣之王的鼻子讓祂將支柱插回去，先不提黃衣之王有沒有鼻子，祂肯定不會聽謝莊的意見。

　黃衣之王想了想，似乎也覺得自己態度過於敷衍，接著說道:“哦，不過我可以確定一點，未來你絕對有機會享用新神大宴，畢竟這可是醃製了數十萬年的新鮮食材，天下一等的美味，等你嘗過我為你準備的神之弦，你就能體會到我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當然，對於北荒人來說，可能有那麽一小丟丟的副作用，在新神墜落之後，北荒估計會享受霧界群星的注視，如果你真的在意這些人類，那你可要快點變強才行，所以，來，張嘴吧！”黃衣之王循循善誘，像是給淘氣的小病人喂藥的護士。

　謝莊當然不可能答應，他鬼知道那麽大一個充滿了神祗汙染的鏡子塞進肚子裡會發生什麽！

　這可不是神的殘屍，也不是神之弦的碎片，而是一個完整的比那碎片大了幾百萬倍的神之弦！

　但黃衣之王可不會在乎謝莊的想法，無法理解的神秘壓製了謝莊的神識和炁，那龐大的圓鏡突然劇烈縮小，像是被縮小光線找到一般，很快便變得不過掌心大小！

　意識到黃衣之王是來真的，謝莊下意識地後退，但他腳下的觸手突然伸出了兩個更細小的觸須，用濕滑的肌膚和強硬的力道一把掰碎了謝莊下顎。

　就算有完美生命進化出的強橫細胞，就算謝莊掙扎著唔拉亂叫，但那圓鏡還是粗暴地塞進了謝莊的體內。

　幾乎瞬間，那縮小得圓鏡便不穩定地膨脹，似乎要碎裂成帶有深邃神秘的無敵“炸彈”！

　謝莊急忙根據對付神之弦碎片的經驗，將神識和炁貼了上去，試圖壓製這狂暴的神之弦。

　但，在神之弦中蘊藏的是神祗的精華，是一個高維生命全部的意識，存在，權柄和偉力，縱使碎裂，縱使消亡，那依舊是謝莊根本無法抵禦的汙染。

　甚至連一瞬的清醒都無法保持，謝莊瞬間陷入了恍惚的昏迷。

　他的身軀開始泛起紫色的光澤，血肉變成了散發著迷幻光澤的晶體，頭部扭曲成了長角的骷髏。

　謝莊的身軀在裂解，靈性在崩壞！

　就在這時，漫天的星辰突然停止了旋轉，他們靜止在夜幕之中，組成了一個奇妙的陣法。

　如果謝莊在這裡，一定能發現，這個以群星布下的陣法與青玄妙印飛升儀軌的模樣極為近似。

　“謝莊，帷幕落下，這無數願力將為你做錨，盡情遠航吧，群星之中，終有歸處。”

　黃衣之王平淡的聲音響起。

　用舊神的語言，念誦著古老的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