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命運的笛聲

　那是比黑暗還要漆黑的發絲，白皙精致的面龐冷漠得讓人恐懼，隱藏在微光下的衣物隨著微風浮動，仿佛與死寂的黑暗結合，從而獲得了活躍的生命，黑暗湧動著，如同某種不可名狀的生物晃動著粘稠的觸須。

　這是個無比熟悉的人，甚至她二十分鍾前才剛剛看到，但現在卻顯得無比陌生。

　陌生得讓人恐懼！

　羅琦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針扎穿了一樣刺痛，某些強烈的想象喚起了身軀內從遠古埋藏至今的恐懼。

　像是有細小的爬蟲在肌肉中穿梭，又像是冷風從尾椎骨襲上後背，酥麻的電流流過了全身，讓她本就疲憊疼痛的身軀幾乎無法站立。

　“你……你是！”羅琦死死地緊繃著腿部的肌肉，所有的精神高度集中，這樣才勉強維持著站立，面對著這種人類無法理解的恐懼，她懷疑自己稍有松懈就會立刻跪下。

　大腦的疼痛更加強烈，其中還夾雜著刺耳的嗡鳴和錯位的幻象。

　下一刻，羅琦的鼻尖落下了猩紅的鼻血。

　“有時候呢，靈性太過強大也不太好。”謝莊打了個響指，明亮且柔和的白光一閃，讓整個樓道變得無比的明媚，乾燥和溫暖。

　這光照亮了黑暗，照亮了地上的兩具碎屍，也照亮了謝莊的身影，看著那重歸正常的畫面和那不久前才幫助過她的好心人，羅琦的身體這才放松了下來。

　她輕輕地呼了口氣，放松的瞳孔察覺了地上的血泊和兩具不成人形的屍體，她剛想尖叫，卻馬上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羅琦不是傻瓜，如果兩個人死在這裡的消息，尤其是那個收帳人死在這裡的消息被人知道，他們絕對會惹上大麻煩，那是幫派，甚至幫派背後的龐然大物的追殺。

　眼角甚至憋出了淚花，在窒息之後，羅琦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壓低了聲音，對謝莊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謝莊輕笑了一聲，周邊的空間像是多出了無窮多透明的層次，三角形的無形空間扭曲著，折疊著，像浪濤一樣展開卷起，接著又收攏無形。

　“你不會以為我們還在現實世界吧！放心吧，孩子，他們只是悄無聲息地失蹤了，沒有人會察覺到他們的死亡，他們的屍首也不會出現在現實世界。”謝莊解釋道，他看出了羅琦的擔憂和恐懼，接著說道:“你放心，我不是什麽壞人。”

　“我知道。”羅琦小聲地回應，在她過往的生命中，見過一些可怕的詭秘，但從未見過如此玄妙，超越認知的超凡力量，她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產生的，甚至不知道謝莊是什麽來頭，但這不妨礙她知道，謝莊剛剛幫助了她。

　冷靜和理智控制了自己的恐懼，勇氣充盈心間，羅琦仰頭看著謝莊，問道:“所以你是神，還是魔鬼?”

　她心中已有決定，無論謝莊是正是邪，無論他需要什麽，她都願意給予，她一定要抓住這珍貴的機會，把父親和妹妹救出那無限輪回的黑暗深淵。

　但謝莊的答案，卻有些出人意料。

　“都不是。”謝莊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修真者，踏足仙道之人。”

　看到羅琦那不解的神情，謝莊繼續說道，“你或許很疑惑，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麽要出手救你。其中一個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具備天資。”

　“?”羅琦微微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謝莊，小嘴微張，顯得有些驚喜。

　“與其他普通人不同，你具備強大的靈性，這份先天的靈性與那些沒有天賦的人不同，它強大得足以滿足成為修真者的前提條件，所以我有了惜才之心。”謝莊的聲音十分溫和，他話語坦誠，因為羅琦的靈性甚至能察覺到他不穩定的先天一炁所溢出的信息汙染。

　如果是在正常的修真世界，她可能會是四大宗門聖女或是天榜第一的妖孽，但在這個可悲的世界，等待著她的只是貧民窟的窮苦生活，還有無處不在的詭異的威脅。

　謝莊覺得她不應該如此，至少這個擁有高尚精神的女孩，不應該如此。

　“當然，我對你進行了一些測試，我也想看看，能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碰瓷的人到底有什麽能耐，而你向著那個收帳人揮拳的姿態很棒，我看到了！所以，決定幫你。”謝莊將來龍去脈說完，而羅琦的臉上已經湧起了笑容。

　從謝莊的話語中，她仿佛看到希望之光，看到了改變這命運的堅實台階。

　這真是太幸運了，或許這就是爸爸常說的命運的波動，在絕望的霉運之後，一定會迎來好運！

　只要有這份力量，她一定能不斷向上爬，掌握、征服、統治，成為貧民窟的無冕之王，然後吃香的喝辣的，每天想吃多少饅頭就吃多少，還要吃香噴噴的大排骨！！！

　“你在想什麽?”察覺到少女的情緒向著古怪的方向變化，謝莊忍不住詢問。

　“沒有，沒有什麽~”羅琦揮了揮手，然後忍不住問道，“所以你是不是來收我為徒的，師傅?”

　“啊?”謝莊從沒有過這樣的準備，頓時愣住了，但他很快就看著那小跑著衝過來的羅琦，說道，“停，我只是打算給你一點指點，並沒有收你為徒的意思！”

　謝莊又不打算開宗立派，他也沒什麽興趣帶徒弟，最多也就是把羅琦送到【畢方】，增強一下手下的勢力，網羅些人才，對他而言，自身的修為才是最重要的，他也沒有非得要將自己研究出來的妙法傳承下去的意願。

　但羅琦卻不依了，她直接衝到了謝莊面前，抱住了謝莊的大腿，仰著頭大聲地說道:“再考慮考慮吧，師傅！我特別能乾，無論洗衣服做飯還是打掃衛生都是樣樣精通，您就收我為徒吧！讓我照顧您起居，您看看我上有老下有小，在這地方怎麽活的下去，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雖然，我欣賞你的決心，但收徒實在是太麻煩了。”謝莊卻再次拒絕，目光看向了樓梯的位置，“而且，你還沒有聽到我說給你聽的第二個理由。”

　“收了我嘛，讓我當你的徒弟吧！師傅！”或許意識到謝莊的大腿怎麽晃都晃不動，羅琦仰著臉，轉變了策略，開始眨巴眼睛賣起了萌。

　但謝莊根本不吃這一套，只是自顧自地說道:“這第二個理由，就是想要看看，【命運之輪】到底有什麽非做不可的理由，把一個小女孩推進深淵。還打算在我的世界裡躲躲藏藏嗎，【命運之輪】的女祭司?”

　從那更高層的樓道盡頭，一抹影子仿佛於地面上遊蕩的蛇一般，扭曲著鑽進了這激昂整個樓道每一處都籠罩到了的光輝之中，它相當突兀地一階又一階地下了台階，站在了樓梯的邊緣。

　“還真是瞞不過您呢，陳如先生。”

　在那慵懶誘惑的女聲裡，黑影像是豎起來一樣劇烈地形變。

　一個燙著棕色大波浪，穿著明黃色連衣裙和肉色絲襪，身段近乎完美的女人，晃著頭髮，從黑影之中走了出來。

　此人正是月祭司-月伶！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再在我的身邊出現。”謝莊盯著月伶，面無表情地說道，“可你們不但出現了，而且還打算把一個女孩賣掉，你們真的在拯救所謂的世界嗎?”

　“啊?”聽著謝莊的話，羅琦看著那成熟美豔，讓她相形見絀的女人，發出了不解的嗓音，“難道說……”

　低頭看了看茫然的羅琦，謝莊習慣性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了一下，這才說道:“沒錯，你所遭遇的一切不是什麽【命運】，而是【命運之輪】，一場人為的有計劃的犯罪。”

　“我們可不是犯罪分子。”月伶用手擋著臉，相當淑女地輕笑著，“而且，並不是我們出現在了你的身邊，而是命運將我們聯系在了一起。”

　“說人話。”謝莊抬起了右臂，肉色的肌膚在瞬間像是翻起了鱗片一般，轉變成了金屬的顏色，被拘束在其上的紫色電流發出了尖銳的嗡鳴。

　但面對著這樣的威脅，月伶沒有絲毫懼色，這不只是因為她堅定地相信自己從事著無愧於心的偉大事業，同時也因為她相信自己的美貌沒有男人能夠拒絕。

　就算他們表面上矜持，內裡還是會喜愛，對美的追求會讓他們的內心軟弱，而軟弱的人不可能將她殺死。

　“【隱者】雖然能夠看到命運，但總不可能看到事情的全貌，我們知道將羅琦這個可憐的女孩逼到絕境，會有好的結果，但具體而言，中間的命運如何行動，卻是我們也無法知悉的！”自信歸自信，月伶還是老老實實地再次解釋道。

　“就像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附近，不知道你會到來，也不知道你的拯救，是否是命運的安排，但在遙遠的未來，她會成為你的養料，她會為你帶來比肩神明的力量。”月伶看著謝莊，篤定地說道，“我說過，我們為您服務，您就是無窮未來之中，唯一的救世主！”

　“你的意思是?我的成長，還要靠這個小豆丁?”謝莊有些生氣了，他挑著眉頭，吼道，“我之前高看了你們，還以為你們是動腦子的?難道你除了聽【隱者】的命令以外，就不會思考了嗎?如果我今天沒出現呢?一個被賣掉的貧民窟女孩，她會遭遇如何悲慘的命運，你考慮過嗎?”

　“當然，如果命運需要我成為屠夫，需要我成為惡人，那我毫不猶豫，因為，與這個世界的興衰相比，一個女孩，只是必要的代價！”月伶的靈性中是堅定激昂的情緒，她真的這麽想，也是這麽做的。

　“別談什麽拯救世界，你們如此行事，會發現最後你們連個小女孩都救不了。”謝莊右手一張，便跨越了空間，死死地扣住了月伶的脖子。

　在那強烈的窒息之中，月伶頭一次感覺到了恐懼，她努力梗著脖子，擠出斷斷續續的喑啞聲音:“你，你不能殺我！”

　“我可以，不知道你考慮過沒有，或許死在這裡，就是你的命運呢?”謝莊壓低了聲音，說道，“如果這樣能夠拯救這個世界，你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嗎?”

　“我……我……”月伶吸不上氣來，覺得自己大腦無比眩暈，她掙扎著，努力地想要說話，卻一時發不出聲音。

　也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從月伶的靈性中，傳出了那干涉空氣的波動:“她會欣然接受的。”

　那聲音無比平靜，但卻冷酷無情，仿若機器。

　“隱者?”謝莊皺了皺眉，松開了月伶的脖子，只見她身體扭曲地站立著，不斷地發出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是我！”

　聽著那聲音，謝莊的神識頓時開始擴散，但無論是隱者侵佔月祭司靈性的手段，還是那異樣的靈性，謝莊都沒在周圍掃到。

　這是什麽妖紋?

　謝莊的神識無功而返，他也暫時放棄了追根溯源，只是對那蒼老的聲音說道:“隱者是吧，或許上一次我的表態還不夠明確，那這一次我會說清楚，我不喜歡有人干涉我的命運，我勸你們收手，如果你們再向邪教一樣行事，我一定會找到你們的老巢，讓你們覆滅。”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隱者接著月伶的身體，發出了大笑，“救世主，我們從未敵對過，我們的利益一致，何必手足相殘！你看不慣這些黑暗的東西，看不慣這些作為代價的悲慘命運，但你是否想過，生活在這北荒星上的數百億人也有他們的生命，他們的命運，為了讓天平中更重的那一方活下來，有些犧牲是必須的。”

　“……”謝莊沉默了， 如果隱者說的是真的，那所謂的命運真實存在，那這放大了無數倍的電車難題將會侵蝕所有知道真相者的心智。

　但……

　“客觀地說，我不知道你所看到的命運，或者說未來是真還是假，但隱者！預先思考犧牲的人，就像面對獅子時步步後退的懦夫，心中想著保全性命，甚至可以舍棄手腳，但當你們選擇了這屈辱的道路之後，依舊要面對艱難的戰爭。”

　“哼哈哈哈哈！不愧是能成為救世主的男人，你有著常人難及的氣魄！不過，【命運之輪】永不停歇，在這條救世的道路上，如果你不願意背負黑暗，那就由我們來背負，如果你看不慣我們，就把我們殺掉，但我們會躲，會藏，會用盡一切，來促成最終命運的到來！”月伶大笑著，高喊道:

　“就算是死亡，我們也能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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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