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陡峭的荒坡上,沒有太多草木,盡是棕黑色的火山石,零碎地鋪滿了腳下廖無人煙的道路,承載著躍動的蒼白月光。
而在上方的山頂上,宛如地獄油鍋般通紅的光芒照亮夜色,與無數灰白的氣霧一同飄向了天際。
這裡是一座海島,謝莊順著海底地幔的活動,尋到了這座休眠中的火山。
在差不多海拔三千米的高山之上,空氣中的溫度很低,但面前的橢圓形火山口中,卻湧動著溫熱的岩漿。
謝莊欣賞著這大自然恢弘的美景,覺得本就堅定的信念又收獲了更多的勇氣。
黑色的岩塊在蛛網般的火紅之中擴散運動,由小到大,又在大到極致後下限於刺眼的光芒之中,噴濺的液態熔岩仿佛戳破了的心臟噴濺著血液,將熱風於一片橙紅中吹上了天空。
“就是這裡!”
站在冷卻的火山口的邊緣,謝莊渾身赤裸,他擴了擴胸,做了幾個舒張的動作,接著,就像是最專業的跳水運動員一樣。
縱身一躍!
十分!
沒有濺起一點水花,謝莊就這樣在通紅的氤氳煙氣之中,不斷下沉。
滾燙的岩漿,流動的地脈,新生的神識將那一切轉變成了充足的靈力,無需冥想空間,神識便已經化為大網,籠罩了那具備液體屬性的道級妖紋——血車。
64倍,512倍!
當那暗紅色的妖紋化作了與熔岩一樣的紅色光霧,它不可遏製地裂解了開來,釋放了內部所蘊藏的一切。
謝莊看見了血車中所蘊藏的幻象,那是一條無比狹長的幽深縫隙。
仿佛隱藏著誘人的秘密,讓他忍不住把眼睛湊了過去。
看吧,就看一眼!
縫隙之中是由暗紫色的物質組成的無垠空間,在那沒有上下左右之分的世界裡,無數光輝的氣泡,宛如玻璃珠一樣憑空誕生,又以各不相同的速率泯滅。
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一個身軀由暗紅色的輝光組成的不可名狀的龐然大物,在黑暗的空間中湧動著,他渾身上下長滿了像是嘴巴和眼睛一樣的光霧,每一次呼吸,都像深海的藍鯨吞噬魚群一樣,將流動的紫色空間,和無數色彩各異的氣泡吞入了體內。
那是什麽?
幻象仿佛隨著謝莊的心意移動,對著一枚氣泡不斷地放大,而在那氣泡之中,是無垠的黑暗和數不清的光點,視角進一步的拉近,謝莊看到了星團,看到了星系,看到了恆星,甚至看到了地球。
這裡是宇宙?我曾經生活的宇宙?
謝莊看到了熟悉的中國,熟悉的城市,那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而地面上螞蟻一般的人類,甚至包括曾經的謝莊,都不知道,迎接他們的是不可名狀的巨口。
強烈的寒意讓他全身都是雞皮疙瘩,那每一口都吞吃著無數世界的龐然紅光,讓謝莊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強烈的精神感染轉變著他的靈性,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在扭曲變形,仿佛正在成為那輝光的一部分。
那就是彭‘瓦耶,被封印於未知之處的遊星之神,
被稱作宇宙之癌,靈魂龍,滅世血肉,永恆生命,熄星者的外神。
“可惜!只是幻想!”
明心見性,照見本源,神識微動,那惑人心神的汙染便從靈性空間一掃而空。
而緊接著,謝莊的大腦便化作了一台功能強大的量子計算機,體悟著那掌控血液和水流的高維信息,將它們拆解,分類,
抽象,串聯,而緊隨其後,便是與他現有的所有功法進行交叉演算,信息滲透,互相啟發。 五行相生相克,化而為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滋滋,哢嚓哢擦……”
神識籠罩周身,在這岩漿之下,同樣有五行,而五行之下,則有大道。
恍惚之中,謝莊仿佛看到了世界“表象”之下的道之河,那既是極為微觀的電磁力,強核力,弱核力,引力和維度力,同時也是極為宏觀的宇宙弦,萬物在這複雜的架構之上誕生,遵循著統一的規律不斷運作。
只是一眼,謝莊便接收到了比妖紋還要豐富幾百倍的信息,他的神識沒有辦法完全的理解和演說,但他對世界的明悟卻在一瞬間加深了。
時間流逝,整個地脈的運動也在謝莊的索取之下不斷加強,火山口開始不斷地冒出滾滾的濃煙,但在那熔岩之下,灰色,銀色,金色的光華從湧動的熔岩之中交織,在謝莊的體內編織著由道韻所組成的花苞。
花苞醞釀著,仿佛即將出世的天材地寶。
終於,當天邊的清冷晨光揮灑海面之時。
“哐啷啷!”
大地顫動,那巍峨的高山劇烈地抖動著,無窮盡的紅色熔岩,帶著可怕的光和熱,從大地的深處,湧向了天空。
黑色的烏雲隻用一瞬,便布滿了大半個清空。
仿佛從火中重生的不死鳥,謝莊帶著刺眼的深紅色火焰,隨著火山噴發的衝力,湧向了天空。
他的火紅矯健的身軀在黑色的雲霧中若隱若現,也正在此時,九瓣三花緩緩盛開,柔和的寶光泛出彩虹般的氤氳!
在三花匯聚之時,天地悍然震怒。
“哢嚓!”
甚至未等那雷雲的聚攏,在火山灰和熔岩顆粒組成的黑色雲霧之中,已經閃爍起了藍色的雷電,交叉著劈在了謝莊的身軀之上。
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他的身軀不斷地上升,向著天空中聚攏的雷雲靠近。
“轟隆隆隆!”
“轟隆隆隆!”
面容平靜,謝莊並不是失去了悲喜,而是享受著這一刻對天地的敬畏。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淋漓的鮮血,敢於對抗的天地之威。
穿梭了雷電的陰雲之下,謝莊已經不再能調動靈力和妖紋,他飛到頂點的身軀甚至開始下落。
也正在此刻,紫色的雷霆劈在了那披著乾涸熔岩的身軀之上,將整個天地都照成了紫色。
“啊啊啊啊啊!”
被狂風和雷鳴掩蓋的慘叫聲中,謝莊渾身的皮肉骨血開始像中心收縮,他體內的靈力和靈性同樣開始收縮。
痛苦,在那毀滅一切的威力之中消失。
而緊跟著便是恐懼,無論是感性理性,還是記憶身軀,象征著謝莊的一切,都在不斷地塌縮,不斷地崩潰。
唯有早就蜷縮在最深處的神識,還保留著稍稍蒙昧的意識。
謝莊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不斷吸引著宇宙塵埃的星體,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但這個過程似乎將無窮盡地進行下去,並不像他之前預想的那樣,會有一場爆炸,或者燃燒,讓他像點燃的太陽一樣獲取新生。
而如果再這麽下去,他可能就會要徹底的在壓縮之中失去意識了,而等到意識失去,記載著這一切信息的存在估計要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時間一點又一點的過去,第二道,第三道雷霆已經劈下,謝莊已經化作了一顆米粒般的純白色光點,懸浮在天地之間,並且在雷電的作用之下不斷地下落。
第四道雷霆劈下,他的意識更加模糊了。
謝莊明白,他必須看破雷劫的真意,找到毀滅之中的生機。
“在哪兒呢?”
過往的記憶,知識,想法快速的翻動,那米粒般的光點也衍生出了七彩般的光華。
終於,某一個瞬間,謝莊找到了那遁去的一!
“原來如此……”
“我在下落!”
第五道雷霆落下,但那被他劈中的白色光點卻產生了奇異的變化。
謝莊周身的空間像是被透鏡扭曲的圖像一般,以光點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彎曲的渦流,大半個光點,擠進了渦流的中心,消失在了整個天地之間。
“亦在飛升!”
整個空間的扭曲更加劇烈,甚至大片的電光被同化作了朦朧的星空,謝莊身化的光點徹底地陷落於漩渦之中,跨越了無法描述的維度代差,以純粹的信息來到了那無垠的星界。
最終,最後一道藍色的閃電像是一柄錘子,將白色的螢火之光,像是一枚釘子一般,嵌入了那無窮星光所組成的幕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