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獻策讓王奇大放異彩,諸官皆正視這個行人司司正兼平鄉伯,能想出月報出納這個和稀泥法子,此人不可小覷。
散朝時,嚴世蕃攙扶著老態龍鍾的嚴嵩走過來,臉帶笑意。
“下官見過嚴閣老。”王奇畢恭畢敬作揖行禮。
嚴嵩一雙渾濁的老眼看著王奇,半晌才笑呵呵:“後生可畏啊,進之真不錯。”
說完就在嚴世蕃攙扶中上轎子離去,嚴世蕃這廝還回頭對著王奇眨下眼睛。
王奇苦笑,自個也算是入了嚴閣老的眼,也不知是好是壞。
跟幾個熟悉的官員打完招呼也就坐轎子回家,進轎子就靠在小榻上補覺。
早朝太累了!
到府宅後正在愜意的喝粥,這可是蘇南若親手熬的,粥有余香心意濃啊,王奇恨不能舔乾淨碗才能消化這份情意。
“伯爺,王猴子來了。”王二進膳廳喊道。
王奇點頭:“喚他進來。”
王猴子就是大哥王奉的隨從書童,不在國子監跑回來乾甚,莫不是大哥出事了?
十幾歲的王猴子進來後,也來不及行禮,焦急道:“伯爺,王大哥被順天府衙扣押了。”
什麽?王奇擱下碗筷,厲聲道:“速速道來,順天府為何抓大哥。”
王猴子不敢隱瞞,吭吭哧哧道:“昨夜王大哥隨同窗去勾欄胡同看歌舞,被巡視的官丁給……”
“莫要再說了,現在出發。”王奇打斷道,懶得繼續聽醃臢事。
這大哥可是真不懂事啊,大嫂在老家帶孩子,你倒好,在京師逍遙快活,還被抓現行,簡直丟人現眼!
國子監位於崇教坊,坊內還有文廟,靠近順天府衙,在京師的最北端,遠離京師權力中心。
正所謂腐儒書生多了,姐兒也就如春筍般冒出來滋潤大地,紅袖添香夜讀書嘛。崇教坊那是烏煙瘴氣,家家門口掛起紅燈籠,國子監學生迷離恍惚難以自拔。
人家順天府衙門想弄些銀子買冰塊過夏,這不專門找這些書生,自家大哥不幸被抓,拘留罰款請家長。
幾人坐著馬車一路奔襲,經過狗不理包子鋪,王奇還特意買了幾個肉包子,那可是又鮮又不膩啊。
約莫一個時辰才到順天府衙,王奇漫不經心道:“去國子監。”
王猴子不解,急聲開口:“伯爺,俺是看見順天府衙的官丁。”
王二踹了王猴子一腳,嚷叫:“伯爺說啥汝聽啥,莫要再喚。”
馬車繼續行駛,王奇暗忖,很明顯不會在府衙大牢,國子監學生都有些背景,弄些銀子倒罷了,若是關進大牢就結怨生仇了。
街口有兩道國子監牌坊,祖宗有製,過此牌坊文官下轎武官下馬,所以最後一段路王奇三人下馬車步行過街。
國子監按慣例建有大門、二門,大門曰集賢門,二門曰太學門,二門後幾座琉璃牌坊。
王奇連穿兩道門和碑亭,就沿路找監生打聽,窮酸書生果然是八卦黨,第一個監生就帶路前行,到了一條筆直甬道,甬道狹窄地方蹲滿了人,還分成兩班位,倒像是開朝會。
兩片人粗略估算有幾十個人,製服都很統一,皆是頭戴平巾,身穿玉色直裰,標準的監生服飾。
前方是順天府衙的官丁,手持筆豪在文書上簽字畫押,側邊就有人交銀子領人。
烏黑黑的監生都在抱頭叫屈,言只是去采風觀舞,絕不是宿娼召妓,其中大哥王奉也在大聲囔囔。
順天府官兵朝下方厲聲道:“讀書人當戒色,怎可在外尋花問柳惹人非議?這成何體統?”
“吾等自交銀子了事,何需通告親朋,欺吾太甚。”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監生唾沫星子橫飛,滿臉都是委屈。
吾孫兒要是知曉此事,老朽哪有面皮活下去呦。
魁梧大漢疾步如飛,走向老頭子,呵斥道:“昨日乃是給聖人廟的獻菜禮,幾千監生都很虔誠,偏生你們公然犯禁例,不敬之罪豈可輕縱?”
原來如此,王奇暗笑,怪不得大張旗鼓,你們這群宿娼召妓的被抓典型了啊,叫家長來當面說清楚緣由,省的日後怪罪順天府。
王奇走到王奉身旁,王奉用袖子遮臉很是害臊,蠕動著腳步假裝看不見。
“大哥,你怎生如此好色耶?”王奇忍不住抱怨道,都被抓典型了還逃個錘子。
王奉聽聞後怒拂衣袖,奮然起身反駁道:“奇兒此言大謬,我豈是貪花好色之人!昨天頭牌獻舞唱樂,我借機同往觀看而已。”
真是拙劣愚蠢的爛借口,王奇冷笑道:“不貪花好色又去作甚?”
有監生忍不住了,正氣凜然道:“自古風月場所出才子,吾等隻想采風尋詩詞靈感,何惜將此身置於煙花地,不想卻引得諸般誤會。詩家此中三昧,外人難知,外人難知啊,吾何以言表!”
“對對,煙花地歌女的哀怨淒婉的琵琶聲,竟然令吾淚濕青衫。”王奉悲痛哽咽,長籲短歎。
監生頷首道:“退之,勿要理會汝這弟弟,他是個不通風情的呆子。”
王奇愕然,便宜大哥何時有字了,還退之?自個進之,你就退之,哪有這般取字的。
“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滿甲染猩紅。吾終能理解此詩矣。”王奉高聲吟唱。
完了完了, 便宜大哥也變成酸儒了,就不該讓他進國子監啊,瞧這模樣怎生是好。
王奇忍不住責備:“你心下一絲兒邪事沒有麽?莫要讓我失了體面。”
“大膽!吾等才子……”有監生又要叫囔。
王奉唉聲歎氣道:“算了平敬,這是吾幼弟王進之,沉溺於案牘之中,早已沒了文人風采。”
“什麽?你弟是王進之?”
“平鄉伯!吾乃……”
“王進之當代詩聖,吾敬佩矣。”
懶得理會這群酸儒掉書袋,王奇拉著王奉走向順天府兵丁處,拱手道:“我是平鄉伯王奇,這是我大哥,可否讓我私下管教?”
那領頭人一聽平鄉伯,那可是風雲人物,趕緊笑道:“小事一樁,貴兄只是湊趣罷了。”
王奇頷首:“本官謝過了。”話罷掏出五十兩銀票硬塞給領頭人,那領頭人推辭不過,這才收下。
“走吧,王退之!”王奇冷哼道。
王奉昂起頭,不屑道:“吾弟好不曉事……”
“莫說了,快回國子監自個宿舍。”王奇打斷道,趕緊溜人。
家裡多了個腐儒,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