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大廳只剩王奇和宮卉，王大王二不知所措站在門口，樓下上來了王奉，王奉用袖子擦拭著眼眶。

奇兒要被毀了！

只要讀書人都知道儒家的意義，奇兒痛罵儒家，簡直是……

權傾天下的嚴黨都要嫁女給衍聖公，希望能有些好名聲，那是天下士人的源頭地。

奇兒如何能擋。

“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王奇後悔了，當時說完這句話內心充斥著悔意。

他只知道後世衍聖公孔家是帶路黨，倭寇踏入華夏土地他們率先投降。

滿清入京孔家第一個投降勸進。

明朝山東孔家的府邸僅次於皇宮。

成化年間，孔家有子弟在京師無惡不作，凌辱弑殺婦人。

千古奸臣秦檜的孫子面對金兵，都可以做到愛國忠貞。

南明五年，連宦官都知道死節，孔家直系全部納頭跪拜。

王奇卻忘了所處的時代，這句話說不得啊！

他一穿越過來就為官，沒靠讀儒家書籍科舉，進士也是舞弊來的，他真的沒讀幾天正經的儒家學術。

在他眼裡，孔子孟子是毫無疑問的聖人，千古功臣，可是這樣孔家子弟呢?

見幾人沒動作，王奇怒斥:“讓我好好想想，你們回去吧。”

王奉欲言又止，輕歎一聲就離開了，王大王二看著王奇，待王奇瞪眼，才挪步離開。

身旁的宮卉還在給王奇斟酒，王奇卻是笑道:“天下皆怕靠近我，你這女子倒是樂在其中。”

“一介婦人怕甚，奴家只是欣賞平鄉伯罷了，無關平鄉伯說了甚。”宮卉素手遞過一杯酒，微笑道。

王奇接過酒杯滿飲，歎道:“快點離去罷，我一個人待會。”

宮卉螓首微搖，卻是不依，悠悠道:“汝家本是淮安府人，去年去了嘉興府，今年來了京師，只是想多看你幾眼罷了。”

王奇驚訝了，剛想說話。

“待奴家說完。”宮卉打斷，臉色全是羞意，卻是喃喃道:“聽聞許多自薦枕席的娘子都被拒絕，奴家便沒這個勇氣，京師流言說你懼內，奴家好生羨慕夫人，自個卻沒這個福分。”

王奇看著這個女子，心裡慚愧不已，自己何德何能受此情意，不知道說些什麽。

只能不停地灌酒。

“奴家嚇到伯爺了麽。”宮卉低聲細語。

王奇搖頭苦澀道:“何以為報矣。”

“無需。”宮卉堅定搖頭。

大丈夫為何如此猶豫！有個默默傾慕的女子，怎能辜負。

“尋個安靜的地方。”王奇起身橫抱起，宮卉像樹袋熊一樣掛在王奇身上。

“呀！”

宮卉慌亂了，緊緊拍打著王奇，見打不動，遂螓首埋在王奇胸膛，顫聲道:“去奴家的宅子。”

王奇直抱著宮卉跑到樓下。

樓下書生們只見王進之抱著一個女子，皆震撼了，大難臨頭還在享受風流。

這是什麽人啊！

王奇把宮卉抱上馬車，馬車疾飛奔跑。

到了一處安靜的宅子，宮卉已經嬌軀顫抖，王奇就在花園放下宮卉，溫柔噙住宮卉的小嘴。

“嗯~”

恰是一朵紅梅綻開，夜裡的微風吹散了喘息聲，隻留下兩道起伏緊緊相擁的影子，仿佛融化為一體。

……

西苑，嘉靖帝蹙眉良久，才感歎道:“這小子真是這麽罵?”

黃錦無奈道:“一字不差，京師已經沸騰了，夜裡都有國子監學生要上孔廟鬧事。”

嘉靖帝擺弄著手中的玉器，悠悠道:“你認為是錯是對?”

黃錦一怔，這如何答?天下人認為王奇錯了，

那他便錯了。自己一個內侍肯定讚同王奇，歷朝歷代不是如此?國朝的孔家子弟誰不放縱?山東良田被誰侵佔了?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大明亡了，第一個投降的就是孔家，毫無疑問。

可是皇爺治國需要儒家，這是統治根基，這是命脈，國家萬萬不能斷了命脈，所以歷朝歷代皇帝都抬舉衍聖公，高高供著。

天下士子需要儒家，沒有儒家大夥都無所適從，文官需要儒家，證明歷朝歷代士大夫的正統性。

那王奇便錯了。

嘉靖帝輕笑:“朕知曉你的答案了，這小子說出朕想說的話，可惜得罪天下人，倒是和朕一個性子。”

黃錦不敢說話，似我者生，學我者死。

學了陛下你這個性子，可他只是個七品小臣，不是個坐擁天下的帝王，連陛下你都不敢說這句話。

“看事情發展再做處置，朕倒要看看京師怎麽鬧。”嘉靖帝起身拂袖，輕笑道。

嚴家。

“膽大包天！”嚴世蕃恨聲道:“枉費我的心思， 爛泥扶不上牆。”

顫巍的嚴嵩倒是笑了，蒼聲道:“這句話還挺有道理。”

“爹！誰不知道有道理，可是不該說啊，這下這小子要下刑獄了。”嚴世蕃搖頭道，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老子都得嫁女兒給那個衍聖公，你有甚資格大放厥詞，不知天高地厚！

嚴嵩反而道:“靜觀其變即可，我倒是覺得不會。”

“為何?”嚴世蕃疑惑。

“大禮議。”

徐階府邸，張居正撫著美鬢，笑著道:“恩師覺得他能不能活?”

徐瑛插嘴道:“最好死了了事！兩面三刀的人留著是個禍害。”

他一直記恨王奇投靠嚴世蕃，如今遭了報應誰來救你。

徐階沉吟半晌，才道:“是生是死全靠天命。”

張居正琢磨了一下，隨後狠狠道:“我們要不要控制一下?爭取把王進之踩死。”

徐階輕啜一口茶，隨即緩緩點頭。

陸炳府邸，陸繹站在一旁，看著深思的父親，默然不語。

“爹，王奇還有救麽。”陸繹忍不住開口道，他也討厭孔家，錦衣衛所有人都討厭。

畢竟孔家的惡劣行為瞞不過錦衣衛探子。

陸炳斜睨:“你啊沉不住氣，五五之數吧，王奇有沒有得罪過人，嚴嵩會不會幫，落幕後才知曉。”

“那爹你?”陸繹試探問。

陸炳怒拍桌子，斥道:“不長記性，我是陛下的人，我能去幫誰?我幫王奇就是害他，知道嗎?一點腦子都沒有！”

陸繹弱弱點頭，雖然他還是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