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早已把庚帖,“過書”準備好了,過書就是紙張兩層紅綠書紙。女方回帖,俗稱為“文定”。至於聘禮,王奇打算回到淮安府再去采購。
其實回來一趟就是為了告知父母自己將要娶妻,請求父母同意。在古代要是一聲不吭娶個媳婦絕對是不孝。
“奇兒啊,我們怎麽就不能去了。”王母一整天悶悶不樂,囔囔道。
“娘,這來回顛簸兩個月,你二老身子怎麽受得了。”王奇勸道。兩個多月的行程自己都累得夠嗆,何況兩老的身體。
王父也生氣道:“結婚沒有長輩在成何體統,我走一趟。”
“行了爹娘,你們又不打算跟我在桃縣住,何苦來回受這趟累,叫大哥去就行了。”王奇笑著道。
一旁的大哥王奉神色激動,他也想去見識一下繁華之地,趕忙點頭道:“爹娘,我隨奇兒去就成。”
王父王母只能接受這個提議,默然無語。
離別的氣氛總是傷感的,王奇跪地磕頭不起。
王父教誨道:“安心為朝廷做事,不要牽掛家裡。”
說完扶起王奇,王母巧兒早已經眼眶通紅,王父也神色戚戚,頗有不舍。
大嫂在叮囑著大哥不要在外面沉迷酒色,切記在外面不要給奇兒現眼。
又依依不舍的說了幾句,王奇紅著眼走出自家院子。
“王家官人,可得幫咱王大王二娶媳婦呀。”院子外,大大咧咧的婦女在叫喊,身旁跟著王大王二。
“王大王二,定要好好照顧奇兒。”王奇母親也囑咐道。
在王家村村民的注視中,一輛馬車緩緩離去。
……
通州,到達通州後王奇賣掉馬車,一行四人在大碼頭等候客船。
大哥王奉何時見過如此繁華盛世之地,目不轉睛欣賞江南女子的風情,還有那客商琳琅滿目的貨物。
突然,一陣敲鼓鳴鑼聲,仆役隨從結駟連騎前呼後擁著一個身穿緋色官袍繡雲雁,身高不足七尺的白皙男子,約莫三十歲左右。
王奇暗歎,這四品官排場真闊綽啊。
船來了,碼頭的幾百人不敢上,待這官員仆役隨從箱子上船以後,眾人才一窩蜂的往船上趕。
王奇四人的船票位置剛好離這官員不遠,王奇倒是想上去打招呼,可是不夠格呀。
看著人家金銀玉碗端出來吃飯,自個淒淒慘慘的用船上的木碗,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以後出遠門定要吩咐南若準備玉碗銀器,要不然沒排面。
客船行水速度就快多了,平淡的在船上度過十幾天,天天跟大哥王大王二打馬吊,葉子牌來消磨時間。
一日清晨,那官員獨自站在船頭,迎著風頗有些瀟灑儒雅。
這是個機會,王奇暗襯,自己要舔著臉去搭訕。
王奇懷著忐忑的心情,上前躬身行禮道:“下官王進之拜見上官。”
徐瑛也不意外來人主動巴結,打發就是了,可是聽到王進之這個名字就一怔,詢問道:“可是那人生若隻如初見的王進之?”
王奇暗喜,這就是名聲了,故作矜持道:“下官正是王進之,不知上官是?”
徐瑛看著王奇笑道:“我姓徐,很是欣賞你的詩才。”
連名字都不說,王奇躬身道:“徐大人,下官有禮了。”
兩人談性十足,但也止於詩詞方面。聊完詩詞王奇隨口詢問道:“徐大人要去哪?”
徐瑛回道:“松江府。
” 王奇不甚在意,禮節十足的告辭。
隨後幾天碰到徐瑛,王奇都僅是行禮,沒有上去攀談。自己也不想熱臉貼冷屁股。
王奇正躺著休息,猛然拍了下自個腦門,真蠢!松江府不就是徐階的老家,這人年紀輕輕就官居四品,十有八九就是徐階的兒子。
徐階可是內閣閣老啊,未來的首輔,明史專門列傳的人,權勢滔天。
……
傍晚,王奇直立船頭,衣袍飛舞,迎著海風高聲吟詩道:“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果然,旁邊的徐瑛瞬間被這首詩吸引了,跑到船頭道:“進之可莫要想不開啊。”
原來以為自己要跳海……
王奇默然無語,徐瑛見狀問道:“進之竟有如此慷慨悲壯之意。可是為何?”
來了來了,王奇醞釀一番,悲聲道:
“嚴嵩老賊把持朝政,提拔屍位素餐之人身居高位,悲哉!吾十八歲中舉,方欲勇猛精進,然忽知朝廷選官竟淪為嚴嵩父子的玩物,悲哉!昨日夜裡竟想起椒山公,不禁淚流滿面。嗚呼,國家之所以為楊公者,足矣。 ”
說罷癱倒在船頭。
那邊徐瑛白皙的臉已經漲紅,大聲道:“國家不能忘掉楊繼盛,我忘不掉,天下蒼生也忘不掉。”
徐瑛跑過來扶起王奇,隨後拱手道:“徐瑛和進之的志向一樣,都為了能鏟除嚴嵩覆滅嚴黨,共勉啊。”
王奇松了一口氣,自己這演技應該還行。
從那一日起,兩人同餐共飲,抵足而眠,談天說地,無所不聊。
……
碼頭到了。
王奇和徐瑛已經磨蹭了半刻鍾,一旁的王大王二都等不及了。
“進之,以你的才華不應該待在桃縣做小小典史。”徐瑛溫聲道。
王奇回道:“兄長,我只是想為百姓做點事罷了,去哪裡不都是一樣。”
兩人已經稱兄道弟了。
徐瑛又道:“進之,要不要我幫你運作一下。”
王奇猛然甩手,斷然喝道:“兄長莫要如此!”
徐瑛黯然點頭。
王奇低著頭,抬頭已淚痕滿面,泣聲道:“兄長,此次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
徐瑛眼眶也有些通紅,但還是沉聲道:“休作婦人模樣,去矣去矣。”
王奇點點頭,躬身作揖,帶著三人離去。
……
徐瑛這個兄長還是很好的,真性情。王奇靠著怒罵嚴嵩緬懷楊公才得到徐瑛的認可,覺得是同道中人。
沒辦法,嚴嵩過幾年就要倒台了,不趁機再尋個靠山就麻煩了。也不指望能入徐階的眼,隻望在嶽父大人出事的時候不要牽連自己和南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