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府正大開中門，迎接前來拜訪的平鄉伯夫妻，戴家家主連同族人紛紛笑臉相迎，氣氛好不熱鬧。

　　“今日冒昧打擾，實在是本伯爺的不是啊。”王奇挽著蘇南若，打個哈哈笑道。蘇南若躬身做個萬福。

　　戴族長故作不悅，:“哪裡的話，平鄉伯伉儷能前來乃是我戴家的榮幸，裡面請。”

　　話罷迎著王奇到大廳，硬要王奇做首席，王奇推卻不過，只能依了。

　　王奇笑容滿面道:“拙荊去拜訪好友，本伯爺同戴族長閑聊兩句。”

　　蘇南若很懂事的在丫鬟帶領下去尋閨友，王奇低頭品茶不語。

　　戴族長心有不安，身份高的人親自上門絕對沒有好事，僅靠兒媳和伯爵夫人這點手帕交情會親自登門?難道是怪罪我沒有給孝敬銀?還是在織染局查到戴家的貓膩?

　　王奇環顧四周，感歎大廳的富貴堂皇，不愧是嘉興府頂尖的商賈之家。

　　王奇臉上還是笑盈盈，張嘴卻嚇了戴族長一跳:“不知道戴族長聽說過穆友這個湖州海賊麽?”

　　戴族長真是心裡一緊，織染局果然查到了底細，把底細都摸乾淨了，現在上門要挾了。

　　見戴族長沉默不語，王奇?不著急，戴族長現在就是熱鍋上的螞蟻，就看他如何思慮了。

　　戴族長不愧是見過大世面之人，平靜的問:“平鄉伯需要戴家付出多少?”

　　王奇暗歎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好，遂開門見山道:“你們幾家走私倭寇的事暴露了，不僅是兩司和監察禦史，京師錦衣衛也會下來。”

　　戴剛感覺呼吸不過氣來，身軀都在顫抖，錦衣衛會下來，竟是抄家滅族?原本還以為只是花錢消災，如今恐怕連命都難保。

　　“求平鄉伯救我戴家幾百口人。”戴剛幾乎哽咽，話罷就起身就想跪倒求情，王奇趕緊扶起來。

　　本伯爺可受不起你這一跪。

　　王奇拍了拍戴剛的肩膀，輕聲道:“能救戴家的只有你們自己。”

　　戴剛疑惑，不知從何說起，莫非還要戴家傾家蕩產賠付銀子不成?

　　王奇懶得耽誤時間，解釋道:“你戴家檢舉其他五家。待錦衣衛下來織染局給戴家說情，包你戴家無罪。”

　　戴剛聽完後鬱鬱寡歡，神情更加難安，喃喃道:“做這事我戴家還怎麽在嘉興府待下去。”

　　王奇直言不諱:“本伯爺為什麽救戴家?第一，拙荊跟你戴家有點交情，第二，你戴家平日也算良善積德頗有名聲，最重要的一點，戴家豢養的海賊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倘若你個族長看不清楚局面，錦衣衛下來可不會講情面，到時候可別怪本伯爺沒搭手。你們要怪就怪劉茂林掀起織染局這個蓋子。”

　　戴剛頓時對平鄉伯感激涕零，要不然自家可是要完蛋，這還考慮什麽，家族傳承面前其他算什麽。

　　片刻就決定了，賠笑道:“平鄉伯可要我戴家做什麽?”

　　還算識時務，王奇輕聲吩咐:“有關其他幾家走私海賊的證據你準備好，等錦衣衛或者監察禦史上門，直接上交就是了。”

　　戴剛點點頭，又猶豫道:“真能保戴家無事?”說完就暗罵自己蠢蛋，不給好處別人為什麽忙前忙後，自家可從沒給過平鄉伯孝敬銀。

　　不等王奇說話，戴剛說了句稍等，便徑直去後宅了。

　　王奇心裡沒有什麽波瀾，戴家能給就收，不給也不強求。事情肯定會辦好的，憑那穆友海賊的作風，

就值得幫戴家度過難關。　　可是你不收別人不放心呀。

　　不一會，戴剛提著個點心盒，恭敬道:“兒媳親手做的點心，還請平鄉伯笑納。”

　　王奇面無表情，接過點心盒，回復道:“你們戴家就放心吧，此事定然連累不到你們身上。”

　　戴剛這才把心放在肚子裡，和顏悅色邀請王奇吃宴，王奇見事情談妥，也不推辭。

　　回府邸的轎子裡，蘇南若在數點心盒的銀票，驚歎道:“戴家可真是大手筆。”

　　王奇笑呵呵:“為保家族平安，這點銀子算什麽，待會給江內侍一半。”

　　蘇南若嗪首微點，又嗔道:“妾身都想去做那海岸生意了，足足十倍利潤呀。”

　　每個東南沿海的生意人都想摻和進那貿易市場，大多受限於朝廷法度和人手緊缺，只能小打小鬧，要想弄成戴家的規模，必須有穩定的海賊團夥作為安全保障。

　　王奇打趣道:“行啊娘子，你去做那女海賊，夫君給你遞貨物。”

　　蘇南若就用小拳拳捶王奇胸口了。

　　“銀子換些糧食接濟賑災，給咱平鄉伯府圖個好名聲。”王奇不忘叮囑道。

　　“嗯。”

　　……

　　嘉靖時期的海禁怎麽說呢?越禁海貿越發達，就越多的白銀流入明朝市場，沿海的銀子購買力下降，內陸的銀子又不夠，從而導致通貨膨脹。這也是朝廷顧慮的原因之一。

　　至於為什麽不能禁絕，原因其實很簡單，海禁政策給無力買舟出海的小商民提供了生存空間。沒有海關稅沒有關卡，大夥幾條船到了日本倭寇國就算賺翻了，一輩子無憂。所以越多的小商民加入其中，如果血本無歸了，就脫下衣服做海賊。

　　王奇認為像戴家這些家族屬於中等商民，他們是最吃虧的。上頭缺乏背景，下面只有幾個團夥海賊，幾條船，稍有風吹草動就焉了，比如這次。這些中等商民是最希望朝廷開放海禁的。

　　最不希望開海的就是閩浙巨商了，因為他們有中樞背景，私自出海沒有任何風險，也無人敢檢舉，前幾年的抗倭英雄浙江巡撫朱紈嚴厲打擊走私，被浙閩富豪士紳發動在中樞的勢力攻訐，被迫自殺。

　　王奇也暗笑自己真是無恥，挑軟柿子捏，倘若碰到浙江巨商，二話不說就溜，江太監也不敢撫其須，這是龐然大物。只能挑這些中等商家開刀了，家裡有銀庫但背後沒有勢力支撐。

　　自己最近是不打算鬧騰了，默默等待兩司、錦衣衛、監察禦史下來，至於處理結果跟自個無關。王奇猜測朝廷處理手段應該是傾家蕩產抓首惡，不會有滅門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