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親自發話了,白大總管也已確認,自然無人再敢阻攔,薑驪也得以一路順順當當地出了這是非之地。
根據記憶,她先趕回了漆黑一片的浴場,恐惹事端,不敢亂喊亂叫,只能挨個搜尋,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不過,完璧歸來的喜悅,使得她乾勁十足,此刻隻想趕緊回到宋琅身邊,表明心意,於是換好了衣裳,又風風火火地趕回了桃園。
桃園大門外,一直在凝神聽著屋內動靜的林驍聽到腳步聲,一扭頭,瞧見了微微喘著氣,額頭處的汗水將頭髮都浸濕的薑驪後,頓時被嚇了一大跳,旋即驚醒過來,趕緊迎了上去。
“薑姑娘。”
剛剛發生的一切實在太過難以啟齒,面對林驍,薑驪自然有些羞澀,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算作回應,正要邁步往裡走時,卻被眼疾手快的林驍用身體擋住了去路。
“薑姑娘,這......”
薑驪見狀,略微有些不解。
“怎麽了?”
正當林驍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解釋,幫宋琅瞞過去的時候,裡屋突然響起了一道如同野獸般低沉的怒吼,簡直讓人憑空想象出了一副活春宮。
薑驪一瞬間臉色大變,就連林驍都愣住了,下一息,她一把推開了攔路的林驍,徑直闖了進去。
然而,越是靠近,她的腳步卻越是變慢,終於走到了窗戶口,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先前一直隱忍的淚水,如今終於奪眶而出。
才跟進來的林驍還未反應過來,薑驪便已經轉身衝了出去,林驍阻攔不及,站在那,是追上去也不是,不追上去也不是,卻又不敢打擾屋內之人的好事,隻得悻悻地退了出去。
這一邊,深受打擊的薑驪一路跑出了桃園,也不知怎麽跑的,竟來到了一處修建有長長圍欄的山崖邊,對著那頭頂的明月,雙手捂臉,只是嗚咽不止。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好似一層銀紗,更添了一縷淒美。
委屈,難過,不解......
她不懂,她為了他,連那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都可以暫時放下,她為了他,連在一國之君面前也沒有屈服,她寧可一個人孤獨地去死,也不要讓他被自己牽連......
可他呢?可他呢!
他竟然趁著這個機會,和別人苟合?
為什麽?
為什麽?
我的心裡只有你,可你的心呢?你的心,丟去哪裡了呢?
難道是我一開始就信錯了人嗎?還是這天下間的男子都是如此呢?
一往情深,終是錯付,天底下,難道還有比這更讓人難過的事嗎?
她放開手,揚起頭,手扶欄杆,淚眼婆娑,無語凝噎。
為什麽上天要如此地苛待我,我父親樂善好施,我母親溫柔賢惠,我弟弟聰明伶俐,你卻要我家破人亡,而當我終於遇到了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男子時,你卻又讓我看到了這般不堪的一幕,為什麽?為什麽你是這麽地厭惡著我呢?
她隻感覺心口憋著一團鬱氣,連腦袋都開始發昏,身子也跟著搖晃了一下,險些連站都站不穩了。
一低頭,望著那黑漆漆的,不知深淺幾何的山底,已是生無可戀的她,竟生出了一死了之的念頭。
可憐她一個才十七歲的姑娘,本是女子一生最好的年紀,卻背負了這麽多她本不該去背負的東西,當壓力太大,又無處排解的時候,她自然而然想到了死。
不過,到最後,
輕生的念頭卻被一股突然竄起的怒火與憤恨所阻攔。 錯的是他,她為什麽要去死呢?
想到這,薑驪竟是突然一轉身,這一去,竟是直接跑去了天子寢宮,而在殿外駐守的侍衛們見狀,趕緊上來阻攔。
“來者止步!”
若非剛剛見過薑驪的模樣,並且將其認出,這些金吾衛們可不會管你是男是女,是做什麽的,膽敢擅闖天子臥榻之地,就定要將你拿下,若要反抗,他們是絕不介意動刀的。
薑驪被人攔在外面,那是滿心的無奈,卻忽然間靈光一閃,對著裡面大喊道:“白總管!白總管!”
不多時,白朝恩的聲音終於從裡面響起,而他整個人也從那如墨水般粘稠的黑暗中走了出來,來到了門口的光亮下,臉上卻依舊滿是陰影,笑眯眯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好似那深山老廟中的神像,讓人隻一眼就感覺頭皮發麻。
“喲,你怎麽回來了?可是夜太深,不識路?”
看著這位白公公,薑驪的心中閃過了一絲退縮,可最終,她卻緊咬嘴唇,下定了決心,一張口,喊道:“我,我想見陛下!”
白朝恩雙手攏袖,眉毛微微向上一挑。
“哦?”
旋即,又呵呵一笑。
“有意思,你以為,陛下是你相見,就能見的嗎?”
薑驪自然知道堂堂天子,不是自己隨便就可以見到的,但剛剛親眼所見那惡心的一幕後,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往常的理智,當下竟好似胡攪蠻纏似地喊道:“他會見我的,一定會的!”
未曾想,白朝恩聽了這話後,非但沒有讓人將她趕走,反倒是在思考了幾息後,抬起手,對侍衛們吩咐道:“放她進來吧。”
白大總管都發話了,這些侍衛們又豈敢怠慢,趕緊讓出了路來。
然而,雖然成功被放行了,可薑驪的臉上卻並無歡喜之色,真到了這一刻,她好似一下子失去了靈魂,只是如行屍走肉般僵硬地挪了進來,而白朝恩卻已轉過身,抬起手勾了勾。
“跟著咱家走。”
兩人一前一後,又回到了寢宮門前,白朝恩上前敲了三下門。
“陛下,先前那名婢女想要見您。”
薑驪站在門口,眼神茫然地望著眼前緊閉的大門,其實連她自己,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回到這裡,她的潛意識甚至在不斷地反對著自己當下的一切行為,但最終,她還是來了,就像你知道有些地方出問題了,可你對自己無能為力。
她站在那,就好像一個等待被挑選的貨物。
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她了。
好半晌,裡面才傳出老爺子的聲音。
“進來吧。”
白朝恩得到命令,這才上前推開門,微微彎腰。
“請吧。”
薑驪抬起腳,跨過門檻,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進房中。
“嘭!”
大門隨之在其身後關閉,而在聽到關門聲後,薑驪一瞬間微微晃神,眼神也漸漸聚焦,似乎靈魂又回到了軀殼之中。
再見天子,老爺子已經換了身柔順的睡衣,如今正對著桌上的燈看書,這也是老爺子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無論是不是假期,只要得閑,睡前都是要讀點書的。
知道薑驪進來了,宋澤雨卻一改先前的模樣,這次連頭也不抬,冷淡至極。
“出去了,還回來做什麽?”
薑驪也不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然後伸出手,慢慢拉開了自己腰間綁著裙子的綢帶,再用手拉下肩頭,下一刻,那絲綢面的衣裳便順著白嫩的肌膚緩緩滑下,最後自然地堆疊在了地上。
到了這一步,老爺子終於抬起頭,望著眼前除了瘦了些,簡直堪稱完美的美人胴體,卻只是微微皺眉。
“你這是在做什麽?”
幾十年風風雨雨, 他什麽沒見過,單憑區區美色,想要迷惑住他,那是癡心妄想,何況眼前女子也僅僅只是一顆要熟未熟的青蘋果罷了,先前那是一時興起,如今冷靜下來後,若還能被她勾起欲望,他也就不是宋澤雨了。
薑驪聽了這話,卻是微微抬起下巴,定定地望著眼前的老男人,他的父親。
宋澤雨見狀,眉頭頓時皺得更深。
剛才走了,現在又回來,還把衣服脫了,怎麽,在戲耍朕?
與此同時,薑驪也終於開口了。
“奴婢,想要服侍您。”
出乎意料的是,宋澤雨聽了這話,卻只是不屑地嗤笑一聲。
“先前你不是要死要活麽,怎麽現在跑來自薦枕席了?”
薑驪咬著牙,連聲音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奴婢,想通了。”
宋澤雨放下手中的書,往外揮揮手。
“你走吧,朕可以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薑驪一時愕然,卻聽宋澤雨又道:“朕對你,沒有興趣。”
薑驪緊咬牙關。
兒子寧可與那狐狸精苟合,也看不上我,難道連父親也是如此麽?
她本就是好強的性子,天子這麽說,非但沒有打消她衝動的念頭,反倒更加刺激了她,使得她將最後的回頭機會也放棄了,反倒是踩著衣裳一步步走上前,並且大膽地抬起手臂,展示著自己的美好。
然而,她如今的所作所為,反倒讓認定了這女子是故意為之的宋澤雨更為厭惡,乃至於往外一揮手,近乎呵斥般的語氣吼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