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戈壁沙漠為劃分線，關外的遼闊土地又被分為漠北和漠南，烏耶汗國經略漠北漠南，但其主要勢力就是在氣候相對宜人、土地相對肥沃的漠南。可即使以漠南的土地來說，對於烏耶人來說還是太過遼闊了，於是漠南又分為一個可汗和兩個賢王來統治。

　　左賢王烏耶木骨經略東邊燕山以北的土地，威脅著南方許國的漁陽一帶，右賢王烏耶利暈經略西邊河套地區一帶，甚至扼住了河西走廊，其勢力遠達西域。在左賢王烏耶木骨和右賢王烏耶利暈之間便是王庭的所在了，王庭的主人若是按漢名來說便是叫做至尊大可汗，其名烏耶怠瑕。

　　烏耶怠瑕平時由國師蔡律真輔助，蔡律真並不是烏耶人，而是漢人，且精通雙語，也有經世之才，可以說是烏耶汗國的國相了，盡管烏耶汗國並沒有這般的傳統，於是給封了個不倫不類的國師職位。

　　烏耶王庭，至尊大可汗烏耶怠瑕的營帳中，一個披頭散發的戰士被鎖著帶了進去，戰士神情高傲倔強，即使面對著塞外萬萬人之上的烏耶汗國國主也不低下自己的頭顱，於是押著他進來的人一腳踹在了其膝彎上，戰士不得已跪了下來，想強行起來，卻又被壓製住，但他仍然仰著頭，不屑地看著帳中人們。

　　烏耶怠瑕坐在簡陋的毛皮披就的木椅上，身子微微後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跪下來的戰士，以威嚴的口吻斥責質問道:“你們部落為何要襲擊我們的戰士?你們部落的頭領是誰?有多少人?”

　　然而戰士沒有回答，反而突然站了起來直衝過去，但還沒跑出幾步就被護衛一刀劈倒了，戰士流著血倒在地上，眼神怨恨地看著坐在木椅上的烏耶怠瑕:“我們的日月當空聖可汗遲早會過來吞並了你們的烏耶部的......”言罷，他便漸漸氣絕了。

　　烏耶怠瑕默然半響，向身邊的國師蔡律真問道:“他來自哪個部落來著?”

　　蔡律真緩緩回答:“好像是叫......突厥部。”

　　......

　　遙遠的南朝，坐落在大江邊上的建康城內，主書李昀之的宅子裡，李昀之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仰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緊緊地皺著眉頭，口中喃喃道:“熒惑守心......”

　　熒惑守心當然是很不好的星象了，這意味著將會出現引發災禍性的戰爭，但他作為南朝天子身邊的近人，自是明白皇帝的心思和動向，所以也知道南朝近來不會發動戰爭，莫非是北朝?亦或者，不過是出現一些叛亂?

　　這個危險的星象讓人猜疑不定。

　　李昀之在院中坐了一會兒後，一個穿著黑衣勁裝的人影忽地出現在他身後，無聲無息:“你關注的那個蘇齊似乎憑自己的能力解決了二元會余孽了啊。”

　　李昀之淡淡應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若他真是應了卦象的那人，能解決這小小的叛亂實在不足為怪。”

　　黑衣人疑惑道:“你就這麽自信?你真覺得他以後會是亂臣賊子?”

　　李昀之幽幽道:“按照生辰、方位等，跟東宮符合‘背孤擊虛’的也只有他最合適了，而且再看他自出村到現在的所作所為，真是越來越有可能會是以後威脅東宮的那個人了。陛下在時還好，若陛下駕崩......或許他便要開始威脅到東宮了。”

　　黑衣人嗤笑道:“難道就沒有算錯卦的時候嗎?”

　　“你是在懷疑我列星門前嫡傳弟子的身份?”

　　黑衣人哼聲道:“既然如此，那你還不如直接將你的身份告訴皇帝，然後再說出你卜出的卦象......哦，差點忘了，你還有毒誓在身，哈哈哈。”

　　李昀之臉色不變，繼續說道:“無論蘇齊是不是應了卦象那人，憑寒門之身卻能力高超甚至立下大功這本身就值得警惕。以後他功勞越大，卻得不到相應的賞賜，早晚會出事的。”

　　黑衣人不屑道:“那我真是不明白了，讓他當個大官又如何了?是寒門還是世家就這麽重要嗎?”

　　李昀之稍稍轉過身來，瞥了他一眼，冷聲道:“即使真給了他相應的賞賜，待他地位高了，也會被世家排擠的，結果沒什麽不同。”

　　黑衣人搖頭晃腦:“寒門值得警惕，難道世家就不值得了嗎?”

　　“世家......世家不稀罕當皇族。”李昀之淡淡道，“當了皇族就有可能被滅族的危險，還不如繼續當世家士族，傳承千百年，只有寒門才會鋌而走險......楚國皇族就是寒門起來的，甚至前面的幾個南朝皇族幾乎都是寒門出身。因此，世家雖是國之腫瘤，卻並無篡奪之心，況且那些士族也收拾不了，歷來皇族就需要依靠士族統治天下，即使乾倒了一批，也只不過是讓下一批上位罷了，沒什麽區別。”

　　“哎哎，真是搞不懂你。”黑衣人雙手抱著後腦杓道，“幹嘛要摻和這些呢，而且這些凡夫俗子間打來打去就由得他們唄......再說，我看那蘇齊也挺不錯的，呵呵，我看你還不如趁他得勢前結交他呢。”

　　李昀之卻是正色道:“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上一下的換位，便是千萬百姓的性命沒了。況且即使那蘇齊將來真會得勢，那又如何呢，與現在的形勢有什麽分別?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局勢保持如此，那些打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寒門......呵，不過是想著自己的私利罷了，哪會真的顧及到黎明百姓，我覺得現在的形勢就挺好挺好的。”

　　黑衣人不知如何反駁， 但還是露出了鄙夷的眼神，表示自己才不會被忽悠之類的意思。在其看來，這番話倒真有些忽悠嫌疑了，自古以來這些士人也口中念叨著天下，但不也是念著自己的私利，與他們咒罵的寒門有什麽差別?

　　黑衣人想了想，繼續道:“我覺得嘛......直接派個人去殺了他?”然而此話剛說出口，便看到李昀之仿佛看著白癡的眼神了，於是不由噎住了，猶猶豫豫地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李昀之作回憶狀:“我記得以前在列星門修行時，師門給我們介紹了一個例子，大抵也類似現在的情況，有個人應了卦象，於是列星門派人去殺了他，結果不僅沒死，反而還加快了其命數實現的進程......後來列星門遭遇了一場災禍，便是那人的所為。”

　　“......你說的莫非是，‘八首閻魔’邢混?”

　　李昀之沉痛地點了點頭，繼續道:“總之，不能強來，否則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那總有辦法改變命數吧?”

　　“有，因為命數不是一定的，只要盡力總有幾分可能改變。”

　　“比如?”

　　“不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