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圈套,始終遊不出去的暗河,突如其來的襲擊……焦慮、煩躁、擔憂等種種情緒便是在這一重重的變故中層層疊加,讓閔賢方寸大亂。
他本能地出手反擊,但這一擊非但沒能有任何作為,反而讓他在出手之後進入了緊繃後短暫的放松狀態——這一狀態非常短暫,但它確實存在,並且被那個冷酷而極具耐心的獵手牢牢抓住了。
“嗡……”
水中乍現的劍意猶若遊龍,矯健靈動,伴隨著若有似無的低鳴聲,輕巧而堅定至極地破開一件件法寶給閔賢加持的保護,直取他的眉心——這一次,可沒有又一隻豔鬼來救他了。
一聲短促的驚呼過後,血河中已不見了閔賢的身影,這位本來有足夠把握爭奪幽西城最後百位晉級名額的年輕俊傑就這麽被毫不留情地送了出去,直到最後一刻他也不知道那個為他準備了這麽大一個圈套的人究竟是誰。
幻境之外,突然出現的閔賢臉色仍有些蒼白,盡管在幻境中受到的傷害並不會真正作用在身上,但那種瀕死之際的痛苦與驚恐並不是隨意便能化去的,正是它們讓他一時間難以釋懷,甚至於都忘記了當前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他被淘汰了,在遠遠未達到預期的關卡,在他根本沒能充分發揮自己實力的時候。
閔賢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半空中巨大的水鏡,迅速找到了暗河溶洞幻境,恰好便看見了剛剛從血河中走出來的那道身影。
黑色的鬥篷將那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滴滴暗紅血水從衣袍上滾落,讓此人的氣質除了陰鬱冰冷外更多了幾分血腥殺伐。
——盡管還未能見到此人真容,但沒有人會懷疑,這就是一個最為傳統、最為標準的魔修,活在陰影與血腥之中,給世人帶來恐懼與絕望,任何正面、善意的詞放在他身上都是浪費。
不得不說,見到淘汰了自己的竟然是這麽一位魔修,閔賢心中的不快也少了幾分,他深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找了個地方坐下,難得的冷酷讓周圍其他修士不敢靠近搭話,甚至還悄悄挪遠了些。
但他畢竟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批天驕,在場之人裡,依然有敢在此時來招惹他的人。
詹希文笑眯眯道:“喲,閔賢,身首分離的感覺如何?”
閔賢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但在詹希文面前,他確實沒什麽橫眉冷對的本錢,雖然惱怒,也只能冷冰冰地回答:“不如何。”
好在詹希文也並不是非要折騰他不可,逗了一句就又繼續看回比賽現場,讓一部分人暗暗松了口氣,也讓一部分人大失所望。
暗河溶洞之中。
解決完了最開始掉坑裡的倒霉鬼,又順手將血河中的另一個修士也送走,借著黑袍的遮掩,靈雋閉目感應著溶洞其他區域的情況,很快選定了一個方向走去。
隨著她的前行,遠處的靈力波動漸漸清晰,接二連三閃過的各色神光也在告訴其他人這裡正在發生什麽。
一個修士慌不擇路地逃進了一條溶洞,劇烈的靈力波動、身上的傷勢及黑暗特殊的環境讓他無力感知前方的情況,隻想著快點離開,逃離身後對手的追殺。
慌亂之中,他直覺前方好像有什麽東西,不過來不及細細感應了,他……
“欻!”
劍光一掠而過,靈雋送了這位長跑選手一張離場車票。
她繼續前行,沒過一會兒又有一位修士急急忙忙地衝來,似乎是來追殺之前那個修士的。
靈雋沒有厚此薄彼,同樣給了他一個痛快,讓他能更快地去追尋自己的目標。
之後,
她接二連三地遇上了各路修士,這些都是被血腥味引誘而來,卻又忌憚那些種子選手而不敢靠近圈套,結果在外圍區域不期而遇,便打了起來的普通選手。此時此刻,靈雋的表現完全就是個莫得感情、見人就殺的殺手,別的魔修殺人時還可能會考慮一下對方是否有什麽身份背景,但她完全沒這個顧慮,無論對手是逃跑、求饒還是硬剛,她的決定不會有任何改變。
魔修也會害怕講不通道理的人,而她現在就是這麽一個令人恐懼的魔王。
在清理完戰場之後,靈雋等待了片刻,但什麽都沒發生。
“幻境中居然還有一百人以上麽……”她低聲自語,“算了,那就繼續清理吧。”
幻境外,聽見了這句話的修士心裡也忍不住有些發毛,特別是那些之前被她送出去的人——雖然說自己在她眼中只是個需要清理的垃圾很讓人生氣,但誰會和一個殺人如踩死螞蟻一樣的變態計較這麽多呢?
誰又敢計較?
靈雋在很裝X地說完那句反派宣言後,就轉了個方向,朝另一片黑暗中走去。
她去的,正是陸蕤等種子選手正在戰鬥的地方。
見到這一幕,詹希文眉頭一挑,心道:“果然是她!”
溶洞內通道錯綜複雜,但靈雋行走在其中,卻好似自帶地圖指引,迷路?不存在的,她選擇的都是最快最短的路途。
當她慢悠悠地趕到時,場面已經十分混亂,場中還剩下的修士數量雖然比她預估的要多一些,但狀態都不怎麽好,看來他們之前的經歷十分精彩啊。
靈雋自帶的大魔王氣場讓她甫一出現便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立刻有人警惕地問道:“你又是誰?之前沒見過你!”
她剛問出這句話就覺得自己非常愚蠢——他們一群人是一同栽到圈套裡的,在誰都無法離開的情況下,又經過了一番混戰,每個人對其他人都很熟悉,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這人九成可能就是幕後黑手,只有一成可能才會是有能力破局的陌生修士。
不過因為魔修普遍患有被害妄想症,後者可以忽略不計。
為了維持幕後黑手的逼格,靈雋此時當然不能開口說“不我只是路過”,她發出一聲冷酷而嘲諷的短促笑意,輕蔑道:“給你們準備好了擂台,都過了這許久,竟還未能分出勝負,真是……令人失望啊!”
在場修士:“……”
靠,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你這個說話的方式真的很讓人想打你啊。
“一起上!”
一個修士突然開口,在開口之前就已經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朝靈雋殺去。
其實不必他招呼,其他人都是一樣的想法。
他們被困在這裡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外面情況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但有很大可能,幻境中剩下的人數已經很接近百位了。
若是無法離開這個陷阱,他們之前打過一場,彼此都有點過節,還都帶傷,根本不可能和平相處直到幻境其他地方人數減少讓他們順利晉級——更大的可能,是他們之中有人先養好了傷,然後悍然出手淘汰掉其他人。
正因此,在出現了一個更拉仇恨的對象時,誰也不會放過她。
……說不定,解決了她,這個陷阱便自動告破,他們就能順利分開,各自找個地方藏起來療傷呢?
一時間,這片並不算很大的區域內法寶亂飛、神光閃爍,天賦神通、絕招殺招齊出,一並朝靈雋殺去。
但靈雋敢現身,又豈會畏懼?
統統變成踏腳石吧!
這一戰過後,她就是幽西城選拔點最閃耀的天驕!
最先抵達的是一道幽暗的刀光,它幾乎完全融入了暗河溶洞這黑暗的環境之中,從出手到即將攻擊到目標,這一過程竟無聲無息,甚至幾乎沒有引起任何靈力波動。
它是低調的、內斂的陰影,是寂靜暗夜中的沉默殺手。
這一招的主人對它極有信心,它名為【沉淪】,取義沉淪黑暗,永不超生——這一招融合了他對死亡之道的最新也是最深的感悟,原本他以為至少要到擂台決戰的最後時刻才會用出來,可沒想到這才第二輪篩選,自己就被逼得不得不使用它了……
但它一定能殺死這個可惡的魔修——即便不能,也能給其他人創造機會,這個魔修必死無疑!
然而,他的滿腔信心與熱血轉眼便被一道劍光破滅了個乾乾淨淨。
那一劍來得太過突然,飄忽如冬夜細雪,寂寂無聲;突兀似夏日急雨,鋪天蓋地。它不出現時無人察覺,一出現卻讓整個世界銀裝素裹、水氣淋漓。
這位修士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他與沉淪一刀心血相連,刺客完全能感應到沉淪的處境——目之所及皆為劍意汪洋,耳之所聞盡是風雷陣陣,身之所感……無不戰栗,似寒風吹盡千樹凋。
須臾之間,刀光湮滅,分明是縱橫天地的劍意亦消失無蹤,一如它來時那般出人意料。
刹那的喧囂爭鬥蕩然無存,唯有最後一抹余韻追溯著刀光來處,咫尺之內遍生風雨,雨打風吹過,四野徒寂寂。
“啊……!”
慘叫聲消弭在接二連三響起的巨大聲響之中,根本無人在意。
靈雋在第一劍出後便頭也不回地轉向紛至遝來的其他攻擊,這股從容淡定讓幻境外觀戰之人也忍不住心中驚顫——魔修大多多疑,沒有絕對的把握,誰又敢只出一招,之後就將敵人晾到一邊,全心應對其他人的攻擊呢?
這個魔道劍修,她的劍是極致的鋒利,人更是極致的狂傲!
不知不覺中,詹希文已經收斂了那副懶洋洋的姿態,目光炯炯地盯著幻境中正在發生的那一場一人獨鬥群雄的戰鬥——好吧,說是“群雄”實在高看那些修士了,但他們配合得也還不錯,即便換了他上去,也未必有這位劍修做得那麽好。
如無意外,這個劍修在之後的擂台戰上可能是他最大的對手。
但……因為海選賽的賽製,他並不一定能遇上這位劍修,只能期待之後的比試了,希望……不會讓他失望。
都這麽多年了,森羅殿內的對手來來回回也就那三位,實在是很無聊啊!
暗河溶洞幻境之中,與靈雋交手的修士簡直越打越心驚,越打越膽寒。
他們不是沒想過,這劍修敢設下圈套,本身實力定然不俗,但卻也沒想到竟然“不俗”到了這個地步——她的劍意很快,總能後發先至,讓人應接不暇;她的劍意很強,解決一個對手往往只需一劍;她的劍意很奇特,一招一式之間似是毫無章法,讓人根本無法揣測下一劍又將會有怎樣的變化。
……
這樣一個恐怖的劍修,為何此前竟都沒聽過?!
即便是同樣出身森羅殿的陸蕤,此時也是心神凜凜,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位同樣用劍的桓師姐——她在心中略略比較了幾番,驚愕地發現,這個名為“暗淵”的劍修,恐怕……不比桓師姐差!
難道這一次, 她就要這麽倒霉地在第二輪篩選就被淘汰了?
陸蕤心裡一萬個不樂意,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從暗淵手下逃生。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至少,她得留到最後,那時候說不定幻境人數剛好跌落到百位之下,她就也能通過了。
陸蕤的決定是正確的,她本身境界不低,在這群殘血的魔修中實力保存最為完好,一旦決定以遊鬥自保為先,比起其他人自然更具勝算。
最後時刻,混戰中接連取勝積攢的聲威與大勢讓靈雋的劍勢節節攀升,猶若八方風雨、瀚海波濤,動則鋪天蓋地,靜如泰山壓頂,幾乎不需要她專門針對哪個修士出劍,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因那恐怖的劍勢而心神俱顫,即便猶有余力,也難以發揮施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劍勢領域內劍意飛馳縱橫,時不時又殺一人……
這樣的心理壓力,即便是經歷過無數恐怖的魔修也難以不受影響。
耳邊又是一道慘叫聲響起,陸蕤屏息凝神,拚盡全力地閃過倏忽而過的一道劍意,卻不想迎面又是一道,猝不及防之下,她渾身緊繃,毫不猶豫地將附近一個魔修拽到身邊,利用他擋下了這必殺的一擊。
但也並沒有完全擋住,鋒銳的劍意在穿透那個魔修之後,竟然猶有余力,在她身上也撕開了一道傷口。
來不及感到痛苦,陸蕤得目光已經與靈雋不期而遇,她看見那個黑袍劍修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下一個,就是你了……她仿佛聽見對方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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